鄭直
對于言情的宋詞在萬籟俱寂的夜晚去慢慢品味,感覺可能也會不同。雖然白天的工作直到此時方才結束,身心有所疲憊,希冀這首釵頭鳳的懺悔能幫我釋放多年來隱藏在潛意識中的悔意吧!
我沒有考證過陸游的家世,所以僅知道他有一個嚴厲的媽媽。雖然多年前我曾去過沈園,可是陸游走了,唐婉也隨夫離去。打聽沈園的主人,他仍在為這對曾經的戀人惋惜而不住地流淚,他以淚研墨,把他們的對詞鐫刻在墻上。我只好憑借對詞的感受做些推想了。
對于像陸游這樣愛國主義的詩人來說,用成熟的防御機制---升華來緩解內心的焦慮,這在宋朝是首屈一指的,也是非常成功的,他一生有九千三百余首詩詞留世。雖然這樣,其實他內心非常痛苦。在那個社會,男人不但要承載來自社會的焦慮,還有來自家庭以及女人的焦慮,因為女人對不安定的社會更加敏感。對陸游來說,家庭的焦慮主要是來自于他的母親。
縱觀歷史,唐朝相對其他朝代來說是個例外,唐人是出離農業倫理的,這是人們一次真正與生命對話的時期,是內觀,也是人性的一次離家出走。唐朝人追求的是自由、奔放與隨性。唐代以后經過五代而到了宋朝,宋朝再次以農業倫理為主,人由內在生命對話再次轉向對外在的探索。這些主要體現在感官愉悅的追求上。宋人追求的生活是精致與高雅;從宋代瓷器可以看出,宋瓷在我國瓷器發展史上達到了巔峰。宋瓷的艷麗與華美,其實是宋人內心情感的真實展現。南宋時宋從鼎盛走向衰落,這個時代有太多壓抑,從這個時期文人作品就能看出來。宋詞與宋瓷一樣,凸現了那個時代的文明,宋詞在我國詞的發展史上處于巔峰,宋人生活的精致與美好也在宋詞上得到充分體現。南宋是宋朝逐步走向衰落的時代。時代的悲劇一定會造就一個個家庭的悲劇,很難逃脫。就像現在社會誠信的缺失,導致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受害者,做正常的事情,我們都會要去求別人一樣。底層的百姓永遠是第一波受害者,所以我們應該更加珍惜和平與安寧。
個人之病一定是家庭之病,個人之病一定是系統之病,系統之病往往曾經或現代是社會之病,甚至乃至國家之病。所以如何看待陸游以及他的那個“錯”,我認為應放在他的那個時代去研究。
社會動蕩,最早受害者是底層百姓,而受傷害最深者應該是婦女和兒童。我記憶中陸游的家庭應該憑借考試而晉升官宦之家。所以,內心多有幾分危機而少有幾分安逸。多重沖突的交匯在其母,在母以子貴的時代,陸游承載其母太多抱負。陸母在其原生家庭可能有太多的缺失,內心有太多的埋怨,尤其在重男輕女的朝代,她家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從她對唐婉太多的苛求上能反映出對他兄弟有太多不滿。從唐婉的受教育程度來看,可能又讓其婆婆嫉妒非常,否則陸母怎能對自己的至親侄女如此狠心?
唐朝的佛教盛行,老莊思想成了人們的生活態度,儒家思想在文人生活中有所隱退。到了宋朝,儒家思想的再次回歸,讓陸游在這樣一個母親面前是很難說不的。另外整個社會的焦慮主要反映在有識之士的內在焦慮上,我們都知道人在焦慮狀態時是很難處理好家庭私情的。
時代選擇了家庭,時代選擇了命運,家庭又選擇了命運,是魔咒,誰也逃不掉!
現再次提及在動蕩歲月,社會動蕩,對百姓來說,永遠是最先受害者,而婦女和兒童尤甚,其實最終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我們哀嘆唐婉的癡情,痛恨陸母的無情,責怪陸游的懦弱。其實他們都是受害者,時代的犧牲品,還包括唐婉的父母及家族。所以時代選擇了家族的命運,也決定了個人命運。
南方小儒,現在時髦說法是上海小男人。其實江浙滬皆然,我們淮安及其周邊的男人的性格與此亦有所不同,相對要粗獷些,固不在此列。陸游雖攜佩劍,古今傳頌之為愛國志士,但遜于氣吞萬里如虎的辛棄疾;雖有”釵頭鳳”之美譽,卻情之不及豆蔻梢頭的杜牧。鄙人唯有認為他在私情與親情的沖突中,重疊了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悔,真是錯、錯、錯?不盡然!
地域造就人的氣質稟賦。歷史上的動蕩歲月里,靠吟詩作詞來彰顯愛國情懷的首推陸游,江浙人也!在他的愛國詩詞里,你能找到“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的感覺?相比看看邊塞詩詞,就會感知朔人豪情!
陸游是生活在“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他不會有“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的體驗,故癡情唐婉只能斷腸在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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釵頭鳳
陸游
紅酥手,黃滕酒,滿園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釵頭鳳
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