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膽小的怪物遇見同類

龜心似賤

靜汐來到姑姑家的第一天，就看到了隔壁陽臺上的蕭唯。

蕭唯也注意到了靜汐，目光警覺地移動過來。姑姑小聲解釋：“那個男孩是蕭唯，小時候被人綁架過，一直有心理陰影，不愿意跟人接觸，他很喜歡待在陽臺上曬太陽。”

靜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發覺他身上的軟弱——因為，這軟弱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種找到同類的親切。他們都跟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他們都是怪物。

每天，姑姑上班以后，靜汐便來到陽臺。如果說，靜汐一眼就看出男孩蕭唯的軟弱，那么，蕭唯也在靜汐走進他視線里的那一刻將她識破。

找到同類的欣喜，讓他們迅速地接納了彼此。

蕭唯對外界的恐懼源于兒時的不幸遭遇，靜汐的不安則源自心底積壓多年的自卑。她從懂事起，就發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先天性的頭發稀少。當她第一次受到別的小朋友嘲笑后，活潑的小女孩開始心事重重，即使父母為她買來一頂又一頂漂亮的假發，也無法讓她孤立無援的心擁有哪怕是一丁點的安全感。她遠離人群，只為了守護頭上的秘密。

終于，靜汐跟蕭唯說出第一句話：“我是個怪物。”

蕭唯看著她，說：“我也是個怪物。”

兩個非常坦誠的家伙笑出了聲。

陽臺上的氣氛變得五彩繽紛，有時候他們并不說話，而是拿著畫筆涂涂畫畫。他的畫，總是孤零零的一朵花、一棵樹，或者一只鳥。她的畫，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女孩子，每個人都長著長頭發。

靜汐明白蕭唯潛意識里的害怕，可以說他害怕所有的人。蕭唯卻不明白她的畫是什么意思。他只好問她：“靜汐，你害怕的是什么？”

靜汐想了想，說：“我害怕……別人怕我。”

蕭唯安慰靜汐：“你一點兒也不可怕。”

一個念頭忽然涌上靜汐的心頭，她問蕭唯：“你敢不敢過來？你過來，就會知道我可不可怕了。”

蕭唯點頭說好，真的過來了。

靜汐騎虎難下，只能按照原計劃，把假發摘了下來。她只想對她的朋友坦誠展露一個丑陋卻真實的自己。如果他嫌棄，從此不再理她也沒有關系。

蕭唯看著她，神色有一點復雜。忽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他說：“你一點兒也不可怕。”

靜汐忽然就哭了。她明白了姑姑的話。姑姑曾對靜汐說：“是你自己把別人都否定了，擔心他們把你當怪物。可是，你至少要相信，大多數人都是善良而且講道理的。”

怪物的封閉世界就這樣被打開了。靜汐是跟蕭唯一起走進教室的，怪物要跟怪物相依為命嘛。這個世界上，在害怕跟陰影以外，還存在著溫暖與美好的東西。只要你相信。

（摘自《意林·少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