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

繆林翔

“從今天晚上起，一直到放寒假，寢室不許開暖氣！看你們還敢不敢沒事兒就閑聊天……”寒冬臘月的傍晚，嚴老師板著臉訓斥著我們。七個孩子心里驟然一冷，耷拉著腦袋，想象到自己躲在被窩里瑟瑟發抖的慘樣兒，難免人心惶惶。我們驚魂未定，嚴老師的聲音又起：“而且，如果期末沒考好，就用額外的寒假作業來彌補分數上的缺憾吧！”他砰砰地敲著辦公桌，提高音量補充道。我們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唾沫……

晚自修下課的鈴聲傳入耳畔，我們方才從浩瀚書海里回過神來。心中依然留戀著教室的暖氣，渴望多陪伴一下那無私供暖的空調。因為今晚的宿舍，空調將安靜地休息，不給我們傳輸暖氣了。隨著老師一聲“放學”，我們不得不去迎接窗外的寒風，踏上回寢室的“征途”。

路上，北風陣陣襲來，滿地生寒，如眼前落寞凄冷的燈光，無孔不入。尚未融化的積雪映照著四周的幽幽草木，綿綿黑影將寒意傳遍，片片白色將死寂蔓延。我們匆匆趕往寢室，腳下生風。一路上用手把衣領使勁往上提，卻無論如何也遮不住那嚴寒。心中的思緒，如夜色幽幽，愈加地冷落了。

終于回到寢室。宿舍管理員正哼著小曲走過廊間，我們上前一步，圍著他嚷著：“宿管，宿管，老師說我們寢室晚上不能開暖氣了。”

“為啥？”宿管很詫異。

“因為我們上課講話違紀，老師罰我們‘禁暖到學期結束呢！”

“呵，誰讓你們又不聽話！”宿管責備著，話語中卻透著同情，看著我們的可憐樣，搖了搖頭，“等會兒我去問問嚴老師，爭取睡覺前給你們開暖氣。”他笑了笑，臉上的肉微微鼓起，臉頰間洋溢著暖暖的陽光，在寒風凜冽的黑夜中熠熠生輝，眼睛瞇成線兒，似一個可愛的胖娃。

我們各自盥洗一番，鋪好棉被，坐在床上溫習功課——明天又有考試，我們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流失了這綿綿光陰。驀然抬頭，我望向徐徐吐著暖風的空調，擔心再難享受它的饋贈，于是格外珍惜這最后的溫暖。不久，睡覺鈴聲響起，宿管立刻督促各寢室關燈。我們關了燈，留著門。走廊的燈光竄進室內，撓著我們的眼皮。心中的擔憂令我們難以入睡，幾個小伙伴干脆用被子裹住頭，誰也沒有說話。

我呆呆地凝視著門口，靜候宿管來關閉空調。但他卻依然未至。難道宿管偷懶睡覺去了？不可能啊，他對工作一向認真負責，從來都是“夜里巡邏千百度，悄然入室，勤執手電尋有話聲處”。今晚怎么這么奇怪，連“查房”也不來了？

正在疑慮間，門口出現一個影子，那壯實的身影顯然是宿管的。我想著該“受刑”了，心頭一緊，屏聲斂氣地盯著那影子的動靜。只見他伸出手來了，那手里想必是握著空調遙控器吧……

我不忍看下去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我把頭縮進被窩，本以為會聽見“嘀”的空調關閉音，誰知傳來的只是輕輕的關門聲。我急忙探出腦袋，那門確鑿是關上了。漆黑的寢室里，空調的熱風依舊呼呼地吹著，吹拂著動人的暖，如一縷濃郁的香。原來大家都還醒著，一個個從被窩里鉆出來，嘻嘻地輕聲笑著，笑完后又愜意地躺下，在暖風的守護中安然進入甜蜜的夢鄉。

翌日清晨，走廊上遇見宿管。“昨晚睡得如何？”我們正欲開口，他“噓”的一聲，“記住，不要說起昨晚沒關空調的事。”便轉身離去了。

我們恍然大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溫暖的河流再一次在心頭流過……

（指導老師：陳治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