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鞋情

于小涵

“不，我是不會回老家的。”他冷下了臉，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你這孩子，她可是你的奶奶啊，你怎么忍心這么多年不去看她！”爸爸氣憤道，揮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終是沒有打下去。他“哼”了一聲，轉身甩開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滂沱大雨中。

他最討厭的就是雨。

那年，也下著雨。像往常一樣，剛滿五歲的他滿懷欣喜地跑回家，腳上穿著奶奶給他一針一線密密縫起來的鞋子，開心地喊：“奶奶，腳真的暖和了呢，奶奶縫的鞋子真好……”話未講完，就看到屋內竟是許久未見的爸爸媽媽和欲言又止的奶奶。他一愣。

奶奶招呼他過去，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腦袋：“乖孩子，以后你得跟著爸爸媽媽去城市生活了，奶奶不能照顧你了，要好好聽爸爸媽媽的話。”說完，將他推給了爸爸媽媽。他怎肯這樣離開與他朝夕相處的奶奶呢？他拼命地拽著奶奶的衣角，倔強的臉上布滿了晶瑩的水珠，不知是剛才的雨珠還是淚珠。“奶奶，我不想離開您！”他撕心裂肺地求著，奶奶卻一掌打開了他緊拽著衣角的手，兇巴巴地說：“快走快走，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我早就受夠了，又調皮又嬌氣，惹得我心煩。”他又拽了拽奶奶，奶奶扭過頭去，不理他。那時他還小，自然沒有注意到奶奶哭到顫抖的肩膀。他一氣之下，吼道：“走就走，我才不要您的鞋呢！”他脫下鞋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跑了。

奶奶佝僂著身子，默默地撿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鞋。

怎么又想到這件事了？他自嘲地笑笑，雨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臉上，看著別人家透過窗簾映出的溫馨、柔和的燈光，心里一陣酸痛，回憶如水，不可遏制地向他涌來：

第一次上幼兒園，奶奶因自己的一句“腳冷”，拿起了已多年未碰過的針線，嘴里念叨著：“外面買來的鞋子穿起來哪有自己做的舒服……等著，奶奶一定做好。”已年邁的奶奶，眼睛花了，手腳也不利索了，硬是做出一雙厚厚的棉鞋，暖暖的。

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奶奶，我討厭您……我討厭您啊……”聲音已經哽咽了，奶奶慈祥的笑容和離別時決絕的表情交織在他的腦中。

父母發現他時，他蹲在家門口，哭得像個五歲的孩子。爸爸拿出了一個箱子，打開，滿滿的都是棉鞋，上面標著數字：“這是奶奶每年給你縫的棉鞋，后面的數字是你的年齡，每年都有。可惜，你從來不會看奶奶給你的禮物……”他顫抖地拿起鞋子，一雙一雙看過去，鞋子有大有小，里面還夾著奶奶寫的歪歪斜斜的字：這種款式你肯定喜歡！周圍的小孩都喜歡呢。什么時候能原諒奶奶呢？奶奶好想你……奶奶是不會寫字的，可是為了他，奶奶在這么大的年紀，還是學會了這么幾個字。他抱著鞋子，像是抱住了珍寶，喃喃道：“我要回老家……”

再一次回到奶奶家，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遠遠的，奶奶依然坐在大樹下，一針一線地縫著棉鞋，像是要把那連綿的愛也縫進去似的。他的眼眶又紅了……

（指導老師：陳治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