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蟬聲里的故事

楊千尋

阿丘是一只蟬，確切地說，他是一只蟬的幼蟲。

每一只蟬在蛻變之前，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么。阿丘只是認真地建著自己的小家，先向下挖一點兒；等自己的身體長大一些之后，再向下挖一點兒；如果時間比較多，還可以擴大一下自己的小房間，享受被松軟的土壤包圍著的感覺。

阿丘全心全意地修飾著自己的家，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每一粒小小的土壤他都極其熟悉，在這黑暗又溫暖的地方，寂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

日子在阿丘那里變得很慢，直到有一天，隔壁響起了“沙沙”的破土聲，阿丘敏銳地感覺到，那個聲音非常近。“糟糕！”阿丘全身都要僵住了，他頭一次感到了危險。阿丘緩緩地把自己向邊上挪了挪，絕望地想著：完了，我的家要完了，我也要完了。他戀戀不舍地抓著身邊的土，打算接受自己可悲的命運。

但是“沙沙”聲停了下來，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了過來：“抱歉，我挖到了你家的墻。我的視力一向都不太好?！?/p>

阿丘感覺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下來：“不要緊……我家的外墻——沒少些什么吧？”

“抱歉，掉了一層土，我現在就可以幫你補上?！焙芸?，“沙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阿丘猜想外墻在增厚，他覺得安全多了。

“你知道的，我們蚯蚓一向這樣鉆來鉆去。很小的時候，我就弄壞過很多人的家。”墻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嗯……我還沒有見過蚯蚓呢?！卑⑶饝?。

“我也沒有見到過像你一樣的蟬的幼蟲。但是你們很細心，單是一個外墻就很漂亮?，F在我正在你隔壁建一所小房子，打算以后來這里休息?！?/p>

就這樣，阿丘和墻外的蚯蚓熟識起來。蚯蚓熱愛著土壤里的一切，他去過很多地方，可以辨認許多種類的土壤。他的食譜也很不一般，他幾乎什么都吃?！拔抑饕岳?，最美味的是瓜果皮、菜葉、樹葉……什么擋住我，我就吃什么——當然，除了石頭……你呢？”阿丘不好意思地講了自己的建筑心得，得到了蚯蚓的佩服與贊揚。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蚯蚓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

“往年沒有這么熱的天?！彬球倦y受地說。

“垃圾越來越多了，而且都是塑料、橡膠、玻璃，不能吃，還鉆不過去……”蚯蚓嘆著氣，“真的受不了啦，我的很多同胞都喘不過氣來了……”

的確，阿丘也感覺到土壤的悶熱，而且頂層土壤的味道也有些不太好。阿丘縮在自己的小家里，為蚯蚓擔心著。他能做什么呢？他無法控制越來越多的垃圾，也無法讓土壤變得潔凈。

天氣有點兒反常，阿丘清楚地感受到了每一粒土的顫抖——要下暴雨了。但是蚯蚓在一天前就已經重新挖了一條地道，現在應該走遠了。更讓阿丘擔心的是，蚯蚓特地把地道挖得接近頂層土壤——他最近需要透氣，但那非常危險，暴雨摧毀一條小小的蚯蚓和他的地道，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阿丘感覺到周圍的土壤震動得越來越厲害了，這不像是以前普通的大風，更像是貼著地面、卷走沙塵的旋風。阿丘忐忑不安地抓著一些土——該怎么辦呢？

“轟——”在雷聲響起的一瞬間，阿丘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向下挖，頂層的土壤無法承受這樣的大風。以往有樹林勇敢地抵擋著，但現在這最關鍵的屏障也消失了。向下、向下、向下……阿丘還不忘向上填土，把出口封得嚴嚴實實。他迅速地撥動著土壤，發出劇烈的“沙沙”聲。蚯蚓怎么還沒有回來呢？

雨下起來了，敲在頭頂的聲音異常清晰?！拔业募乙土恕卑⑶饟鷳n地想著，一邊向下挖著，他只能一遍遍地祈禱著暴雨不要沖壞他的家。

雨越下越大，蚯蚓仍然不見影子。就在阿丘擔憂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蚯蚓在土壤里鉆動的聲音。

“向下一點兒！上面不能去！”阿丘急切地叫起來。

“是阿丘嗎？你在哪兒啊？”蚯蚓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過來。

但阿丘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再也聽不到蚯蚓的聲音了。

……

一個星期之后，阿丘長大了，他不得不從土壤里爬了出來。他不像別的蟬一樣興奮地望著外面，而是用心地、最后一次感受著土地，然后，才開始了蛻殼、展翅、歌唱。你聽，蟬的歌聲里，是有故事的。也許他們在告訴你，好好珍惜腳下的土地，就像珍惜他們自己為期不長的生命。

（指導老師：張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