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的曲線（組詩）

谷頻

在屠格涅夫獵人筆記里

狩獵的前夜，絲綢般的呼吸

讓屠格涅夫習慣了戒煙和禁欲

在空曠的墓地辨別星座，那些

奔跑中的動物早已廢棄方向的腳印

“真正的白天何時到來？”

箭矢射中的只是自己耀眼的骨頭

遮住所有的傷疤，當多余人束裝而立

你身軀的大海便會斟滿杯中

現在，我們要讓獵人指出記憶的巖層

而憂郁的陷阱又將是誰青春的王國

從沒有一張饑餓的嘴想交換牙齒

所謂鋒利：只是筆記里的靜物掉了地上

艾略特的星期三

我更愿意每天和你一起追尋荒原

這是不同緯度的福音相遇之地

你想為翠鳥寫下詩篇，聚攏低空的

光明就會經歷暴雨傾盆，自由的本質

是洪水決堤后的毀滅，虛弱的眼睛

看到過信仰拄杖而去的場景

別讓灰色星期三突如其來遮蔽了我們

半裸的女人問教堂遺址敞開胸懷

而她身邊圍著的空心人并不會寬恕

別隨意篡改日期，拯救的雙手

要靠有良心的水清洗，你靜坐深草中

感覺沒有空氣也沒有世界的回音

舊 書

那些燃夜的詞語有些荒涼

殘余的想象，像騎在瘸腿的馬背上

那是心靈漫游的勞累

這樣的生活需要延續墨色的痕跡

我站在書房的角落，閉上右眼

看著思想的潮汐已經退下去

而舊書如同傾巢的螞蟻

在孩子們睡熟之后，在耳朵里

傾聽寓言的蟲鳴，到處是忍耐

到處是閱讀被一頁頁毀滅的厚度

那些指尖上的欲望

是一場突然而臨的風暴，請千萬

別傷害拾穗者的眼睛

從明天開始

今晚在海風的盛宴中作最后的占據

如酒的漁火是他的燈盞

追溯一個圣徒年代，帶著粗野的信仰

越過埋葬，也許一個靈魂的重量

真的大于一場沒有結局的戰爭

像偶然的棋盤對決

你幫人類提一下棋子

就有多少石頭搬離生命的現場

黑夜比白天更容易

把失去的幸福全部拿回來

而明天又將是一棵盲人的樹

鳥兒飛走，樹葉卻成了隱匿思想的窗簾

我不想替代一切，舍棄泥土

是向往天堂的最佳方式，哪怕

我的誓言一次次被誠實欺騙

從明天開始，我都會

對時間和詩篇作永久的表彰

青田石

是祖先把靈魂深藏在泥土里

歲月消失。時光的灰燼卻不會凝固

像夢中升高的星座，一塊石頭

就足以讓我們切割出想象的形狀

并且那么真切嗅到稻谷的味道

她的生動和平靜，都在

仰望與渴望之中，龐大的細微

陽光不會改變他們，水也不會

這些大地的精靈，還貯滿了潮濕的晨霧

仿佛空氣也閃耀著內心的光澤

就連閃電的陰影，也可以

讓石頭的綻放變得過于炫目

又有多少舊事物的花瓣

貫穿我們指上的筆鋒，就像無塵的畫布

嵌入生活的幻想，在看不見的深山里

一切都在繼續，而時間需要

從堅硬的語言里提煉出抒情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