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時代面面觀

李雅文 徐蕖

編者按

2011年11月，中國各地開始落實“雙獨二孩”政策；2013年12月，全國又開始實施“單獨二孩”政策；2016年1月1日，“全面二孩”政策在全國范圍內正式施行。隨著二孩政策的不斷寬松，“要不要生二胎”已然成為普羅大眾聚焦、熱議的最重要生活話題之一，上至70后，下到90后，“二孩”就像一把雙刃劍，橫插在他們的家庭生活中。生或不生，都各有其利弊，而這一抉擇，可能也不僅僅取決于經濟、健康、心情、周邊環境，還取決于家庭組合以及配偶的顧家程度、親子教育觀念等，這一點我們從本期4位家庭狀況各不相同的媽媽與我們分享的二孩觀點中可見一斑。也許你還在觀望，可能你依然糾結，但我們認為，決定還是要趁早！

“假如說一胎是必需品，那么二胎就是奢侈品?！边@是在這個特殊的時代網絡上的一句流行語。是的，嚴格意義上講，“二孩時代”的開啟至今已經有六年了，“全面二孩”的政策也已正式實施兩年之多了，然而，在大多數適育女性的家庭中，“生還是不生”卻依然是個問題。局外的人們總會說：“條件允許的話，還是再要一個吧?！笨墒牵降资裁礃拥臈l件才算是合格的呢，也許沒人說得清。“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家來自不一樣的家庭，對于生二孩的想法自然也各不相同。我們選取了4位有代表性的媽媽，她們都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一起看看吧！

一個剛剛好

代表人物：羊羊媽媽，90后

家庭狀況：和丈夫都是獨生子，育有一子

二孩想法：目前不生

我有一個兒子，剛生他的第一年，我的生活真的是“翻天覆地”“雞飛狗跳”，那一年，我是打心眼里拒絕二孩的。后來，我的心里有了一點波動。猶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午后，我與兒子躺在一張床上享受著難得的周末時光。就這樣，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突然，他喊了聲“媽媽”。我當時非常意外，以為自己幻聽了，趕緊爬起來盯著他看。結果他又甜甜地喊了一聲“媽媽”。頓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從我的內心溢出來。我趕緊跑去告訴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也連忙湊過來，說：“喊聲爸爸！”然而，兒子并沒有任何回應，孩子他爸酸酸地說：“兒子都跟媽媽親，要是個女兒肯定先喊爸爸！”我在心里默默鄙視了一番孩子他爸爭風吃醋的嘴臉，同時也有一個念頭悄然浮現……那是我第一次萌發生二孩的想法。

周圍人對生二孩呼聲很高，當然也有付諸行動的，我家一個親戚就是其中之一。前段時間，我帶著兒子去他家玩。剛開始的時候，三個孩子一起玩得很開心，但好景不長，親戚家的小哥倆就鬧開了，“嗚，媽媽，哥哥打我。”“沒有，我沒有打他，是他先搶我玩具的！”“大寶，就算弟弟搶你玩具，你也不能打他??！他畢竟還小，不懂事?！薄疤焯於颊f他小，不懂事，每次不管什么原因你都說我！”大寶隱隱帶了哭腔，躲進了自己房間?！鞍Γ@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怎么越長大越不懂事。”確實，大寶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還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不存在跟弟弟之間的矛盾。那次經歷讓我把二孩的想法從腦袋里趕了出去。

我很喜歡看親子類的綜藝節目，特別喜歡Neinei和Max這對姐弟，也并不是覺得這兩個孩子有多優秀，只是單純感動于他們之間血濃于水、互幫互助的情誼：弟弟人小卻時時想著保護姐姐，而姐姐其實并沒有多大，卻時時想著給弟弟做榜樣，就算面對自己沒底的事情，她也會為了弟弟而努力嘗試……這讓我再次萌發了生二孩的想法，這一次只是單純地想要給兒子在成長的路上找個伴。

自從有了兒子，我事事以他為先，不知拒絕了多少朋友的邀約，也時不時拒絕老公提出的看電影之類的約會。有一次，我又因為兒子沒法和朋友一起出門玩，朋友當時就半開玩笑地說：“哎，你的世界現在就只有你的兒子了。”我像是被驚醒了一般：我的世界只有我兒子？我有多久沒逛街了？有多久沒跟朋友聚會了？有多少喜愛的事情已經自動放棄了？一個尚且這樣，如果再來一個我該怎么辦？這一次，我又暗自斷絕了生二孩的想法，直到今天仍然這樣。

其實，我不是不想給兒子添個伴，也不是不想為他減輕成年后的負擔，只是，我的心理和物質條件好像都還沒準備好，真的無法輕易落實這個決定。就目前而言，“一個剛剛好”。全部的愛，全部的精力、財力，只為他一個人。

不要讓孩子覺得二孩是洪水猛獸

代表人物：堂堂媽媽，70后

家庭狀況：和丈夫都來自“二孩家庭”，育有一子

二孩想法：糾結中

我是踩著70年代尾巴出生的人，在我年幼的時候，二孩是一個非常遙遠的概念。因為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計劃生育正式寫入憲法了，緊接著，長達30多年的“獨生子女”政策時代就開始了。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符合生二孩條件的家庭鳳毛麟角，所以我的朋友們大多是獨生子女。在成長的歲月中，他們沒有體會過家里如果有另外一個小孩，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但是，我不一樣，我們家符合生二孩的條件，所以我有了一個小我十歲的弟弟。

就在我人到中年的時候，二孩放開了，只要愿意，每一個中國家庭都可以生兩個孩子。這讓我的朋友們欣喜若狂，對他們來說，他們確實很渴望給自己的小孩再添一個手足，只因為他們自身缺失了那一份手足情。而我，對此卻不以為然。

我的兒子堂堂剛上小學，孩子爸爸曾經試探性地問我：“再生個妹妹怎么樣？”我直搖頭，堅決不同意。對我來說，就算有個兄弟姐妹，手足情也不見得濃厚。我的弟弟比我小十歲，所以我們倆的成長軌跡并沒有太多交集：我上小學六年級，他出生，吸引了父母全部的關愛；我在外上大學，他在家念小學，幾乎沒有溝通和交流；念完書我在外地工作，他來我工作的城市念大學，我們依然聯系不多，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所以，生個二孩又如何？不見得就能讓自己的孩子享受到手足親情吧。至少，我之前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有一天，堂堂從學?；貋?，開心地跟我說：“媽媽，恬恬要有小弟弟了?！彼谥械奶裉袷俏壹覍﹂T鄰居的女兒，跟堂堂一個班。說實話，我并不意外，恬恬媽媽曾經跟我透露過想生二孩的想法，因為他們夫妻倆都是獨生子女家庭，覺得一個孩子

太孤單了。但我對堂堂的表現卻很意外，心情有些復雜地問他：“你想有個妹妹嗎？”堂堂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問：“妹妹會跟我搶玩具嗎？”聽到堂堂的疑問，我的心頭涌上了一些復雜的情緒，因為在我小的時候，弟弟雖然不搶我的玩具，但搶走了父母的關心。于是，我點點頭，說：“她會搶你的玩具，但等她大了，像堂堂一樣懂事了，就不會搶了。”堂堂失望地說：“不好玩，那我還是不要妹妹了?！彼肓讼?，又說：“我讓恬恬也不要弟弟了，弟弟會搶她的玩具，恬恬太可憐了?！?/p>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怎么會讓堂堂以為有個手足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呢？就算我和我弟弟彼此交集不多，但逢年過節依然會聚一聚、聊一聊，他也會給堂堂買衣服和玩具，而我們的父母看到這些也會感到很欣慰。可是這些，我沒有告訴堂堂，只讓他了解到擁有兄弟姐妹不完美的地方。

記得曾經看過這樣一段話：“有一對身影不是情侶，有一種平等不是夫妻，有一種矛盾不是恩怨，有一種情就是手足情?！彪m然堂堂并不能左右我生不生二孩的想法，但我應該讓他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他的手足，他擁有的不僅僅是可怕的“搶玩具時光”，還會擁有很多只有和兄弟姐妹相處時才能享有的“幸福時光”。

我的二孩時代：累并幸福著

代表人物：蟲蟲/ 媽媽，80后

家庭狀況：和丈夫都是獨生子，育有一子一女

二孩想法：生啊

上個月，二寶終于斷奶成功了。

我迫不及待地發了條朋友圈：“時隔三年多，終于又可以燙頭喝酒，約起！”

于是，當天晚上閨蜜就給組了個局，我當然很開心地早早赴約啦。結果，幾個家伙根本不是來幫我慶祝的，她們都是抱著一顆或八卦或疑惑或忐忑的心來的。

嗯，她們的主題都很一致，“說一說生一個和生兩個的區別唄！”

其中一個二寶卸貨在即的朋友很是急迫和不安：“是不是新一輪的婆媳戰爭又要打響了？二寶難不難帶？是不是有了二寶，大寶更會鬧騰了？……”

還有一個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生二孩的朋友也很糾結：“我婆婆和老公天天催我生，可我知道生出來最遭罪的還是我自己和我媽，到底生二孩有什么好的，你快說說啊?！?/p>

當然，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家壓根沒想過二孩的事兒，目前逍遙自在，關注點自然不同，賊兮兮地問：“生了二寶，是不是二人世界徹底消失啦？”

……

簡直哭笑不得，我告訴她們，其實，對于我們這種可憐的中產來說，目前生一個和生兩個最大的區別就是：時間不夠用，鈔票不夠花，房子不夠住。

二寶還在哺乳期的時候，我的日常是這樣：

7：00起床，自己洗漱，吃早飯，收拾妥當；

7：30喊大寶起床，幫她洗漱、換衣服、準備早餐。

8：00利用大寶早餐時間給二寶喂奶，然后送大寶去幼兒園。

9：00基本踩點到單位，開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11：30午餐時間，飛奔回家給二寶喂奶，解決

自己的午餐。

13：00回到單位繼續工作。

17：00下班，回家喂奶，下樓遛兩個娃。

19：00晚餐，然后陪孩子們看書、游戲。

20：30 給兩個孩子洗澡。

21：30哄娃睡覺。

事實上，等兩個熊孩子都睡著了基本都在22：30左右了，也只有每天的這個時間我才能悠閑地躺下玩會兒手機，所以，我每天的入睡時間是23：30。如果遇上加班或是其中一個娃兒身體稍有不適的情況，生活就只有兩個字——“忙翻”！而我這種生活的前提還是老人比較幫忙，老公比較給力。

如今，二寶斷奶，每個月的奶粉和尿不濕費用就近2000塊，然后大寶的吃用開支、教育經費也得2000元上下。此外，一個孩子的家庭，三房絕對綽綽有余啦，可是多了一個孩子，何止需要多一個房間呢？如果夫妻雙方都要工作，勢必需要老人同住一起照顧孩子，不然也是要請保姆幫忙……所以，有了二寶，旅行不敢說走就走，新衣不敢說買就買，工作不敢說辭就辭，連美食也不能說吃就吃了。是的，當只有一個孩子的你們在抓緊一切時間享受生活的時候，我們二孩家庭的父母正在抓緊一切時間努力賺錢。

這樣的現實是不是會嚇退很多人？沒有！至少我身邊是這樣，整個2017年，每個月都能聽到二寶降臨的消息。也許，比起可以看得到的苦和累，大家更加看重的還是孩子的成長歷程和情感牽絆。且不說，有兄弟姐妹陪伴成長的童年有多溫暖，單單是想到他們將來遇到任何困境和苦難的時候，有個血脈相連的人可以商量和傾訴，那也是極好的。

就我家而言，當不足3周歲的姐姐第一天看到弟弟時號啕大哭，“那是我的媽媽呀，是我一個人的媽媽呀，他怎么可以躺在媽媽懷里和媽媽一起睡？”即便之前她對媽媽生一個小弟弟或小妹妹充滿了期待，可等到現實來臨時，她小小的心臟還是接受不了。

然而，時間過去，她會為弟弟因過敏導致皮膚潰爛而落淚；也會在媽媽被弟弟折騰得幾夜睡不好時說：“媽媽，今天夜里你好好睡，我來看著弟弟，他不睡我就陪他玩兒”；還會因弟弟搶占她心愛的玩具后反思：“媽媽，你也給弟弟多買點兒玩具吧，我這個他還不會玩”。有時候，發現自己衣服小了，第一反應就是：“可以給弟弟穿啊，還很新呢?！本驮谇皫滋?，我帶姐姐去買羽絨服，她主動放棄了喜歡的粉色，挑了件中性的黃色，對我說：“媽媽，這個顏色的衣服弟弟也能穿，等我穿小了可以給弟弟?！贝送?，姐姐每天都很積極地上學、認真地表現，只因為她說以后要帶弟弟一起上學，她要做他的榜樣，給他講幼兒園的一切規則…… 一個4歲的孩子，懂得體貼、分享、感恩，主動學習自理、自立，我想，這應該就是家有二寶帶來的良性效果吧。

其實，兩個孩子不管在生活中如何調皮、打鬧、爭寵，關鍵時刻，他們心中會有彼此，會有牽掛，會更懂得愛與被愛。就像繪本《隧道》中描述的那樣，親情的力量會戰勝一切黑暗！這是獨生子女很難體會到的吧。所以，我覺得應該讓更多的孩子能夠有這樣的生活體驗。

讓二孩成為一件順其自然的事

代表人物：然然媽媽，85后

家庭狀況：自己是獨生女，丈夫來自“二孩家庭”，育有一女

二孩想法：順其自然

作為一枚已婚婦女，我收到的最多的“安利”大概就是——生二孩。

生二孩的理由無非兩點：第一，一個娃娃太孤單了，再生一個有個伴；第二，獨生子女比較自私，兩個懂得分享，對性格養成比較有利。老實說，我真的很煩這種論調，這都是大人的一廂情愿好嗎？我問了我身邊的那些有弟弟妹妹的朋友（相差3～10歲都有），幾乎口徑一致：對所謂“手足”并沒有特別深刻的感情。小時候有伙伴有朋友，長大有愛人有孩子，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種關系，要活得多蒼白，才會把“孤不孤單”押在手足之情上？

我是獨生子女，老公有個姐姐。在我結婚的時候，國家政策是只有雙方都是獨生子女的家庭可以要二孩，對此我還竊喜了一番。都說獨生子女孤單，然而，我自己并沒有覺得成長過程中有所謂孤單的感覺。猶記得當年爸爸媽媽問要不要再給我生個弟弟或妹妹時，我豪情萬丈地告訴他們：“你們敢生我就從樓上跳下去！”可以看出，我打小就沒覺得有弟弟妹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就在我備孕那年，政策變成了一方獨生子女就可以要二孩。當時我的內心是崩潰的，但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心想等我生完一孩再操二孩的心吧！

然然出生以后，二孩政策全面放開了，周圍的小伙伴紛紛在生二孩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有次家庭聚會，四組家庭，一組二寶已經兩歲，一組二胎懷孕兩個月，我跟剩下一組的女主人心有靈犀地碰了杯。然而，第二天，她居然告訴我，她發現自己懷孕了！總結下來周圍人的態度就是：有條件的必須生，沒條件的創造條件也要生——反正都要生，晚生不如早生！

我向來不是喜歡從眾的人，然而這個時候我卻動搖了。以前大家都是帶著一個孩子出去玩兒，二孩的家庭是少數，而現在，身邊的朋友都陸續生了二孩，獨生子女反而成了異類。然然經常問我：“媽媽，你什么時候能給我生個弟弟妹妹？”一次兩次我不放在心上，問多了，我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之前我所有的堅持，除了我自身的獨生子女經驗外，其實最大的顧慮是害怕有了二孩，會委屈然然，或降低然然的生活質量?，F在然然強烈要求，滿足她的心愿也未嘗不可。

生然然的時候，我29歲?，F在，我32歲，尚在適宜生育的年紀。我是并不想做高齡產婦，所以，趁著年輕，就讓二孩成為順其自然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