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釗
摘 要: 間斷—均衡理論是由弗蘭克·鮑姆加特納和布賴恩·瓊斯于1990年代提出,他們試圖從議程設定理論出發,結合政策圖景和政策場所的互動,同時解釋政策過程中穩定和變遷問題。與其他政策過程理論相比,間斷—均衡理論的一個最重要的特點是在保持內核不變的同時,一直在演進和發展過程之中。這也使得間斷—均衡理論的概念性框架沒有達成共識,不利于合作研究和持續理論發展。本文試圖對間斷—均衡理論不同發展階段的研究成果進行系統總結,提出一個整合的框架結構圖。通過將認知、過程和制度進行有機結合,我們認為作為一個整合的間斷—均衡理論,可以從行為模型、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隨機過程、正反饋和負反饋機制、核心命題、研究方法等六個方面進行闡述。間斷—均衡理論的整合框架的提出,有利于該研究的傳播、檢驗、交流、對話、發展和中國應用。
關鍵詞: 間斷—均衡;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隨機途徑;一般間斷假設
間斷—均衡理論(Punctuated Equilibrium Theory, PET)是由弗蘭克·鮑姆加特納(Frank R. Baumgartner)和布賴恩·瓊斯(Bryan D. Jones)于1990年代提出,他們試圖從議程設定理論出發,結合政策圖景(Policy Images)和政策場所(policy venues)的互動,同時解釋政策過程中穩定和變遷問題。此后,他們進一步將間斷—均衡理論發展成為一般性間斷假設(the General Punctuation Hypothesis),認為間斷—均衡廣泛地存在于政治過程之中,討論注意力分配(attention)、框架效應(frame)、信息處理(information processing)和政策擴散(policy diffusion)中蘊含的間斷—均衡現象,并發展了基于“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Disproportionate information-processing)的注意力政治學和信息政治學,這為議程變化和政策變遷建立更為微觀的理論基礎[1][2][3]。
間斷—均衡理論的概念性框架及其核心構成要素并沒有達成一致性的意見,這也可能與間斷—均衡理論本身一直處于演進中有很大關系[4]。為此,本文試圖對間斷—均衡理論不同發展階段的研究成果進行系統總結,提出一個整合的框架結構圖,以利于間斷—均衡理論研究的傳播、檢驗、發展和中國應用。通過將認知、過程和制度進行有機結合,我們認為作為一個整合的間斷—均衡理論,可以從行為模型、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隨機過程、正反饋和負反饋機制、核心命題、研究方法等六個方面進行闡述。
一、間斷—均衡理論:一個整合的框架結構圖
對于一個成熟的政策過程理論,它至少需要處理如下四個問題:是什么?怎么樣?為什么?有什么影響?與其他政策過程理論相比,間斷—均衡理論的一個最重要的特點是在保持內核不變的同時,一直在演進和發展過程之中。其理論內核認為政策過程中遵循較長時期的穩定和突然的變遷,這些變遷采取非連續(disjoint)和劇烈變化方式(dramatic shifts),借鑒演化生物學理論將這一模式稱之為“間斷—均衡”,這也是對政策變遷過程和規律的描述,為理解政策過程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間斷—均衡”理論的不同方面和主張,可以分別按照這四個問題展開(見圖1)。
間斷—均衡理論在1993年提出時,它重點關注政策過程中是否存在間斷—均衡現象的問題。為此,鮑姆加特納和瓊斯[5]通過民用核電、殺蟲劑等典型案例的研究,描述政策領域中呈現的間斷—均衡模式,并將這一結果模式歸結為政策圖景和政策場所的互動。隨著研究的深入,鮑姆加特納和瓊斯試圖為間斷—均衡理論建立更為一般的微觀理論,并討論間斷—均衡理論對于政府的影響。于是基于有限理性,他們提出了“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認為個人在進行信息處理時,總是會過高或過低反應。對于間斷—均衡理論的影響,它考慮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式及其間斷—均衡現象會對官僚組織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官僚組織如何應對間斷—均衡現象?鮑姆加特納和瓊斯[6]提出信息政治學,發展更為一般的政府信息處理模型時,就是討論間斷—均衡的影響。
根據對間斷—均衡理論演進過程和主要內容的分析,我們可以將間斷—均衡理論的核心要素劃分六部分:政策選擇的行為模型、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隨機過程、正反饋和負反饋機制、一般間斷假設、研究方法(見圖2)。政策選擇的行為模型構成了間斷—均衡理論的微觀機制,其核心是“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構成了間斷—均衡理論的約束條件和激勵機制,一方面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會起到“摩擦”(friction)作用,它會阻止議程進入,另一方面它是推動議程設立和政策變遷的激勵因素。隨機過程是對復雜的注意力分配、議程設置和政策變遷過程的描述,它是“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在政策過程中呈現形式。正反饋和負反饋機制分別會強化或弱化政策過程中穩定與變遷,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循環系統。一般間斷假設是對整體政策過程結果的設想和假設,它是隨機過程的產物,上述所有因素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一般間斷。研究方法是保證命題和假設得以被驗證的基礎,它是研究結論科學性的保證。
二、不成比例信息處理:間斷—均衡理論的行為模型
間斷—均衡理論建立在西蒙提出的有限理性基礎之上,它強調個人和組織在選擇時會受到認知和情感影響,這使得選擇只可能是意圖理性而非完全理性。有限理性的思想使得鮑姆加特納和瓊斯認為應該為政策選擇建立行為模型,于是他們提出了“政策選擇的行為模型”(A Behavior Model of Policy Choice)的思路,并將這一行為模型作為間斷—均衡理論的微觀基礎[7]。在構造政策選擇的行為模型中,他們基于個人決策的行為模型(A Behavior Model of Individual Decision Making)和組織選擇的行為模型(A Behavior Model of Organizational Decision Making),提出了基于信息的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這一模型構成了整個間斷—均衡理論的微觀基石[8]。
應該說,前面兩個模型基本上是對有限理性的重述,而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則體現了他們的理論創新。該模型挑戰了理性選擇模型中“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該模型認為:“系統中將會存在對來自環境的輸入進行持續監測。決策也會隨著環境變化進行成比例調整。問題將會直接根據他們的嚴重性成比例界定,解決方案也會根據他們解決問題的效率進行排列。這將是一個完全成比例的過程(a Fully Proportionate Process):回應中任何變化規模將會與來自環境信號中任何變化規模成比例”[9]。但是由于個人和組織原因,他們在處理來自環境的信息時通常是遵循“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其中注意力分配不成比例最嚴重,當然在問題界定和方案提供中也會存在不成比例信息處理現象。為了進一步刻畫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討論這一模型對注意力分配的影響,鮑姆加特納和瓊斯[10]發展了從信息到注意力分配的隱含指數模型(The Implicit Index Model)(見圖3)。
圖3的左邊是不同來源的信息,以及這些信息所產生的不完善指標,右邊是決策者收到信息之后對不同來源信息進行整合,然后做出決策。在這一過程中,有兩個點可能存在噪音,一個是從信息來源轉化為指標的過程,另一個是對不同指標進行整合的過程。隱含指數模型是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的具體化,它進一步闡述了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的具體運行過程,以及導致不成比例信息處理的原因。它認為決策者進行決策時會遵循非線性邏輯,只有當決策者將一些緊急或急迫的新指標帶入指數中,才可能推動政策變遷,而一旦一些指標此前已經被知曉則只會進行漸進調整。除了指標類型會導致不成比例信息處理之外,對于指標的解釋也會導致不成比例信息處理。
三、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間斷—均衡理論的結構基礎
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就代表了政策過程的結構基礎,前者是政策行動的場所,后者是有關政策的價值和信仰,政策變遷是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互動的結果[11]。對于試圖維持政策現狀的人員而言,他們一方面通過限制政策行動的參與人員數量,另一方面通過樹立政策的“正面形象”來實現“政策壟斷”的目的,通過政治制度和政策圖景的相互作用建立政策子系統。只要政策子系統一直維持穩定和不被打破,議題和對議題的理解就不會發生變化,現有政策就會維持原狀。對于希望改變政策現狀和推動政策變遷的人員而言,他們也可以通過向不同政策場所推銷他們的議題,或者通過樹立不同的政策形象來實現政策變遷。
政治制度為政策行動提供了“場所”(Venues),它是由機構和決策規則構成。鮑姆加特納和瓊斯認為,“社會中有一些機構或集團,它們擁有相關議題決策的權威,我們稱之為‘政策議定場所。政府議定場所可能是壟斷的也可能是分享的,也就是說,同一個議題可能同時歸屬好幾個機構管轄,也可能只歸屬于眾機構中的某一個單一機構領域”[12]。對于政治制度在政策行動中作用,瓊斯等[13]有一個清晰定義,他們認為政治制度(Political Institutions)將一系列輸入轉化為產出,這些輸入包括變化的偏好、新參與者、新信息和對以前信息的突然關注等。由于分工和專業化原因,所有國家基本上存在多樣性的“政策場所”,他們是以不同機構名稱呈現。以美國為例,包括聯邦政府、國會、司法、聯邦機構、獨立管制機構、地方政府等,正是多樣性政策場所存在,使得政策場所具備購買場所的性質(Venue Shopping),不同政策行動者可以在不同政策場所進行游說。對于作為政策場所的政治制度而言,他們通常會對政策行動增加制度成本(Institutional costs)和制度摩擦力(Institution friction),給政策變遷增加難度。鮑姆加特納和瓊斯指出:“為了對變化的環境進行反應,決策系統在制定決策時需要承擔四種成本:決策成本(Decision Costs)、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s)、信息成本(Information Costs)和認知成本(Cognitive Costs)”[14]。決策成本是達成協議而產生的成本,交易成本是協議達成之后執行協議的成本,信息成本是獲取與決策有關的信息而導致的搜尋成本,認知成本是由于人類信息處理有限性而導致的成本。在這些成本中,信息成本和認知成本是所有決策系統都需要面臨的問題,而決策成本和交易成本受到決策規則和程序的影響,它們又被稱為“制度成本”。
政策圖景構成了政策行動的“觀念結構”,它為政策存在提供了合法性基礎,也是對政策存在的理由進行一種觀念層面辯護。對于政策圖景,鮑姆加特納和瓊斯給出了一個簡單定義,即“一個政策是如何被理解和討論的”[15]。政策圖景是經驗信息(empirical information)和情感呼吁(emotive appeals)的混和,它是基于事實的價值判斷。因此,每一個政策圖景至少包含著兩個構成要素:經驗性的和評價性的。經驗性內容構成了政策圖景的基本事實,它涉及政策的描述性內容,評估性內容則構成了政策圖景的語調(Tones),它是以簡單的和符號性詞匯來進行概括,涉及政策的規范性內容。由于不同群體和人員會關注公共政策的不同事實維度,并且會對不同事實維度給出不同評價,這使得不同群體對于同一公共政策會有不同的政策圖景。即便人們關注公共政策的同樣事實維度,也可能會給出完全不同的評價。這意味著同樣一個公共政策可能會存在多個維度的政策圖景,政策的贊成者會關注其中一個維度的政策圖景,而政策的反對者則關注另外一個維度的政策圖景,這些不同政策圖景之間存在競爭關系。因此,政策壟斷的建立與維護,總是與支持性的政策圖景聯系在一起,并且這些支持性的政策圖景常常也是正面政策圖景。一旦政策圖景從正面形象向負面形象轉變,這使得政策的反對者可能會有機會利用負面政策圖景對現有政策進行攻擊,從而促進議程建立和政策變遷。鮑姆加特納和瓊斯[16]曾經就民用核電政策圖景的變化進行了分析,民用核電從經濟進步的政策圖景向危險和環境破壞的政策圖景轉化,這直接導致了美國民用核電政策的變遷。鮑姆加特納等[17]在《死刑的下降和無辜者的發現》一書中,就討論了美國人關于死刑政策的政策圖景變化,這一變化主要是通過“發現無辜者”(the Discovery of Innocence)導致了公眾意見的歷史性轉變,以及這一轉變隨之帶來了整個國家司法機構對于死刑的減少使用。對于政策圖景的形成,通常也稱之為框架效應(Framing)。羅茲和鮑姆加特納[18]就討論了貧窮的框架建構過程,這使得對于窮人從一種積極和樂觀的正面政策圖景向一種消極的負面政策圖景轉變,這些轉變使得貧窮的歸因轉變,也使得美國政府在窮人方面的支出減少。
四、隨機過程模型:間斷—均衡理論的運行機制
信息處理途徑是間斷—均衡理論關注決策過程的主要視角,它認為決策過程是一個信息處理的過程,信息在決策過程中發揮著關鍵而重要的作用。瓊斯等[19]甚至認為間斷—均衡理論只是一般性政府信息處理理論的一個特例和表現形式,提出了政策變遷的信息處理理論(An Information Processing Theory of Policy Dynamics)。信息的優先性(Prioritization of Information)和信息供給(Supply of Information)是政府信息處理理論的兩個核心構成要素,前者涉及對信息的注意力分配,后者涉及信息來源。以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為基礎,間斷—均衡理論發展了政策過程的隨機模型,來對“決策黑箱”進行解剖。
通過區分“系統與環境”,間斷—均衡理論尤其重視系統內部結構在政策過程中作用,認為信息輸入(Input)、系統內部動態邏輯(Internal Dynamics)和政策產出(Output)三者互動成為理解“決策黑箱”的關鍵變量。對此,鮑姆加特納和瓊斯指出:“政策變遷的信息處理途徑強調政策制定過程中內部因素和來自政治與經濟環境中外部事件的互動。漸進主義模型的錯誤在于它忽略了外部事件對組織過程的反射,這些組織過程是政策選擇賴以存在的基礎。那些關注外部力量對政策變遷影響的研究則忽略了內部動態機制在應對外部事件反應中作用。”[20]。
為了論證不同信息處理模型所導致的政策選擇結果,尤其是要對不同理論假設進行檢驗,首先需要對政策變遷這一結果變量進行測量。在對政策變遷進行測量時,間斷—均衡理論主要是從時間序列(Time Series)或者變遷分布(Change Distribution)來描述變遷模式(Patterns of change)。時間序列簡單跟蹤某一感興趣的變量隨著時間變化圖,如國防支出的時間序列圖。變遷分布則是將一個時間到另一個時間變化(Period-to-Period)找出來,將其放在一個變化比率和頻次的分布圖中。這樣,就可以從直觀上觀察,有哪些大的變化?有哪些小的變化?哪些是處于穩定,哪些是處于變遷?對于政策變遷分布,可以直接計算結果之間差異,也可以計算比率差異。以政府預算為例,直接計算結果差異意味著本年度與上一年度之間在預算方面的差值,而計算比率差異則是本年度與上一年度之間差值占上一年度預算的比率,正值代表增長率,負值代表減少率。
從信息處理途徑來理解政策過程,解開“決策黑箱”,就需要將政策結果變遷與決策過程聯系起來,間斷—均衡理論提出了三種有競爭力的理論模型來描述決策過程與政策變遷結果之間的內在聯系。第一種理論模型是傳統的漸進主義模型,決策者通過對現有政策的漸進調整來實施政策變遷,最具有代表的應用領域是預算分配,該模型主張決策在面臨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環境之下,基于有限理性,按照標準操作程序(Standard Operational Procedure, SOP)進行決策,這些決策規則也是漸進的。對于這種模型之下的政策變遷模式,鮑姆加特納和瓊斯[21]指出:“理解的關鍵點是漸進過程將會不可避免導致結果變遷呈現正態分布。同樣,反過來:任何政策變遷的正態分布必須是由漸進過程所產生。”第二種理論模型是作為漸進模型的更新版的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Proportionate Information-Processing as Updating in the Incremental Model),與漸進模型忽略環境不一樣,它強調系統通過針對環境信號進行成比例反應,即信息處理與問題嚴重程度成正比。一旦決策者能夠根據經濟和社會環境變化對現狀進行更新,漸進模型和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兩者之間沒有顯著性差異。于是,鮑姆加特納和瓊斯[22]得出了如下推論:“通過對來自環境信號成比例應對來對漸進決策進行更新,這最終會導致政策變遷呈現正態分布”。第三種理論模型是鮑姆加特納和瓊斯提出的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他們認為人們在面對信號時會過度警覺(Alarmed Discovery)或過度恐慌(Panic),這使得政策變遷結果分布不會呈現正態分布。對此,鮑姆加特納和瓊斯[23]指出:“他們會呈現尖峰態分布(leptokurtic)。政策選擇中的尖峰態分布是選擇過程中不成比例的主要指標。”最后一個理論模型所描述的政策過程,又被稱之為隨機過程,該過程重視隨機性和不確定性發揮的重要作用,并且從系統層面討論政策變遷結果的分布。
對于隨機過程模型而言,它非常重視三種自我強化過程(Self-reinforcing Processes),即瀑布效應(Cascades)、篩效應(Sieves)和摩擦效應(Friction)。瀑布過程是指一種正反饋發揮主導作用的過程,它強調每一個變化會產生更大變化。篩過程是指決策者對決策過程實施更為嚴格限制的過程,增加限制會排除一些限制的可能性,而一旦調整發生時,就會產生離現狀更大的變遷。摩擦過程是指制度阻礙變遷,但是一旦這些阻礙被克服,就會產生較大“跳躍”式改變。所有這三個過程,最終都會產生尖峰態分布。隨機過程是復雜性(Complexity)的表現形式,復雜性意味著系統中不同要素之間存在較大相互依賴性,復雜性結果不會以正態分布方式展現,而是一個厚尾性分布(Fat-tailed Distribution),這主要是因為事件之間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具有較強的相互依賴性。這三個過程構成了隨機過程處理復雜性的三種機制,這三種機制可能同時出現,也可能不同時出現,但是他們可以解釋復雜性情景之下政策變遷。
五、正反饋和負反饋:間斷—均衡理論的反饋機制
正反饋機制和負反饋機制是間斷——均衡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它們分別對應政策選擇的穩定與變遷,起到對穩定與變遷的強化作用,也是解釋穩定與變遷的重要機制。鮑姆加特納和瓊斯[24]在編輯《政策動態》(Policy Dynamics)一書時,就在第一章中專門闡述了正反饋機制和負反饋機制在政治科學和政策過程中的角色和作用,他們將反饋機制與很多理論模型聯系在一起,并且討論了不同理論模型背后所包含的反饋機制。對此,他們指出:“總體而言,政治系統共享負反饋和正反饋過程的一些共同特點,盡管這兩個過程不同可能同時對同一議題發揮作用”[25]。這意味著,政策過程同時包含著穩定與變遷的雙重特點:一方面政策過程有時候抵制變遷,遵循標準操作程序,按照共識原則,很少引起公共注意,將政策制定過程局限于政策子系統;另一方面政策過程有時候會快速變化,新問題進入議程,政府采取新的政策,公眾也會對這一議題給予足夠關注,政策制定過程從政策子系統進入宏觀政治領域。從圖2可以看出,正反饋機制和負反饋機制將政策過程劃分為兩個子系統,負反饋機制與政策穩定聯系在一起,它是政策穩定的形成機制,正反饋機制與政策變遷聯系在一起,它是政策變遷的形成機制,不同機制與不同政策結果之間具有相互強化的作用。
負反饋系統包含著自我平衡系統(Homeostatic)或自我糾正機制(Self-correcting Mechanism),它是一種促進均衡的系統。對于負反饋系統的關鍵內容,鮑姆加特納和瓊斯有過十分精確的闡述,他們認為:“負反饋系統的關鍵要素很簡單,它對來自于環境的任何變化采取抵消而非強化的應對措施”[26]。例如,任何國家央行在實施貨幣政策對經濟進行調控時,會采取負反饋機制,當經濟過熱時,會提高利率,當經濟蕭條時,會降低利率,從而實現反周期操作,這種反周期操作就是一種負反饋機制。在對很多國會和官僚行為模型進行分析之后,鮑姆加特納和瓊斯[27]指出:“幾乎所有制度行為模型總會涉及收益遞減這一關鍵要素,這主要是因為它是均衡分析的必要組成部分之一。”此外,有限理性、漸進主義和行政行為都會涉及負反饋系統,負反饋系統是政策子系統運行的基礎。因此,對于負反饋系統在政治過程和政策過程中作用,鮑姆加特納和瓊斯進行了總結和歸納,他們強調:“負反饋系統作為一種機制,它可以發揮如下作用:誘發公共政策的穩定與漸進主義模式;他們是大部分官僚行為模型、政策子系統運行、利益集團多元主義概念、民主僵局模型和其他政策過程突出觀點的基礎”[28]。一旦政策反饋系統和政治制度、政策圖景有機結合,這會使得一項公共政策能夠持續幾十年維持不變。杰夫·沃沙瑪和豪恩·斯托爾[29]就討論了美國農業政策子系統如何通過負反饋系統來抵制政策變遷,不讓民權維度影響農業政策的制定過程。
正反饋系統包含著自我增加機制,它是強化而不抵消一種趨勢。與負反饋過程相比,正反饋過程是變幻無常的、易變的和不穩定的狀態。馬太效應(Matthew Effect)是正反饋機制的典型案例,“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多余”,“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走,關進監牢里”,它強調好的愈好,壞的愈壞,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的一種現象。很顯然,這是一種正反饋機制。正反饋系統在經濟和金融領域表現突出,它也是泡沫和蕭條的作用機制。對此,鮑姆加特納和瓊斯指出:“大量的工作標準,包括鐵路軌距、電氣插頭和其他熟悉項目,都展示了一些共同特征:在技術領域比作出正確決策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只想做出其他人也做出類似的選擇,這樣方便物品能夠被更容易地分享”[30]。抵消趨勢是負反饋,與趨勢同行甚至強化趨勢則是正反饋。在政治過程中,有兩種機制可以促進正反饋的形成。一種是模仿機制(Mimicking Models),一個人會觀察其他人行動,并且根據其他人行動來采取自己的行動。這意味著,一旦達到某種臨界(Critical Mass)和閾效應(Threshold Effect),某種行為就會出現自我強化從而成為一種流行或趨勢。另一種是序列信息處理(Serial Information Processors),當人們從一種注意力轉向另一種注意力時,他們會迅速改變自身的行為。這意味著,一旦人們開始關注某一議題,或者同一議題的不同維度,這個時候會出現自我強調現象,從而導致更多人關注,推動政策變遷。
六、一般間斷假設:間斷—均衡理論的核心命題
鮑姆加特納和瓊斯對于間斷—均衡理論的一個重要發展是從間斷—均衡假設(Punctuated Equilibrium Hypothesis)發展到一般間斷假設(General Punctuation Hypothesis),將間斷—均衡理論擴展到對整個政治過程的分析,而不是局限于政策子系統的分析,這也使得間斷——均衡理論成為重要的政治理論之一。盡管如此,一般間斷假設與間斷—均衡假設共享基本分析邏輯和框架,將認知模型和制度規則作為解釋間斷—均衡的主要變量,從注意力分配的視角出發,關注他們對整個政策過程和政治過程的影響,并且通過對適應范圍進行了擴大,以增加理論的外部有效性(External Validity)。
在《注意力政治學:政府是如何對問題優先性排序的?》一書中,瓊斯和鮑姆加特納提出了他們所倡導的一般間斷假設的三個基本命題,即人類決策的間斷性、正式規則導致的間斷性、以及決策和正式規則相互作用導致間斷性的程度存在不同差異。對于這三個基本命題的具體內容,他們指出:“整本書中我們將詳細闡述三個基本論斷。第一,涉及人類決策的所有分布都會展現穩定和間斷的模式。第二,治理政策制定過程的正式規則的運行也會導致間斷,這些正式規則是美國民主所具有的制約和均衡特征。第三,決策的認知屬性和正式規則與程序的互動會使我們能夠對間斷的嚴重性進行排序,從最少的間斷性(正式規則不是限制性的,否決群體沒有被賦予權力)到最多的間斷性(正式程序會放大間斷性)”[31]。
很顯然,瓊斯和鮑姆加特納所討論的這三個基本命題都包含著因果關系,它們分別闡述了間斷—均衡的表現及其原因。從圖2的間斷—均衡理論的框架結構圖看,這三個基本命題分別討論了認知、制度和兩者之間相互關系對間斷—均衡的影響。如果將前面對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隨機過程、政治制度等變量的考慮,將結果呈現的間斷—均衡與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區分,將認知層面與制度層面進行區分,就可以將上面三個命題形成六個基本命題,這些命題構成了一般間斷假設的主要內容(見表1)。
H1(人類決策分布命題):人類決策的結果分布(Distribution)會呈現間斷—均衡模式,并且會以尖峰分布形式展現。
H2(不成比例信息處理命題):由于人類在信息處理過程中會采取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這使得人類決策結果和產出以間斷—均衡模式展現,并呈現尖峰分布狀態。
H3(制度產出分布命題):處理復雜問題的人類決策機構(制度)的產出變化分布會呈現正向尖峰(Positive Kurtosis)分布狀態。
H4(隨機過程模型):由于制度成本的摩擦力作用,政策制定過程和政治過程會展現隨機過程的特點,這種隨機過程是間斷—均衡的理論基礎。
H5(間斷差異性分布命題):決策的認知屬性和正式規則與程序的互動會使得不同機構的間斷性存在差異性,從最少的間斷性到最多的間斷性存在不同等級序列。
H6(制度差異性命題):制度施加更多的摩擦力,它的產出分布會呈現更大的尖峰分布狀態。
七、多樣性的研究方法:間斷—均衡理論的科學基礎
在論證作為隨機過程的政策過程和這一過程所產生的穩定與變遷結果時,間斷—均衡理論使用了案例(Case Studies)、定量(Quantitative Methods)、仿真(Simulations)和類比(Analogy)等多種研究方法,這也是政策過程研究中少有的方法論創新(見表2)。研究方法是研究結論的合理性和有效性的重要保障,研究的科學性主要是通過方法的科學性來得以體現。間斷—均衡理論通過將政策選擇區分為“過程和結果”兩個部分,分別對政策選擇的過程和結果進行深入研究,讓我們更好地理解了政策選擇的間斷—均衡模式,以及這一模式產生的原因。與其他政策過程理論相比,間斷—均衡理論在研究方法中有較多創新。除了使用較為常用的案例研究方法之外,間斷—均衡理論在應用定量方法和仿真等前沿方法方面有較多創新。
案例研究既是間斷—均衡理論早期論證其研究結論的一個重要方法,也是其一直非常重視的研究方法之一。早在1991年,鮑姆加特納和瓊斯[43]發表《議程變遷與政策子系統》的論文時,他們就以美國民用核電為例,討論民用核電的“政策圖景”在美國的變遷過程,以及這一變遷對政策變遷的影響。而他們最有影響力的著作《美國政治中議程與不穩定性》也基本上是以案例研究為主,討論了吸煙、城市事務和汽車安全等事項的演變過程。此后,鮑姆加特納[44][45]非常重視政策圖景的作用,并以美國的死刑政策和貧困政策為例,討論了美國人對這兩個問題的“政策圖景”變遷過程,以及這一變遷過程的政策意蘊。
定量研究是間斷—均衡理論采用的另外一種重要方法,它主要應用于對美國預算問題和美國政治制度的研究,強調預算領域和政治制度中呈現間斷—均衡的特征。其中,對于美國國會預算變遷的研究,開創一種基于間斷—均衡理論的新預算理論[46][47]。鮑姆加特納和瓊斯認為預算理論之所以沒有生產出來主要是因為它不能夠產生,其主要理由是:“預算過程是整個政策過程的一部分,沒有一個政策過程理論就不可能產生一個真正的預算理論”[48]。通過引入年度預算變化比率的概念,鮑姆加特納、瓊斯和楚爾[49]分別從宏觀和領域的角度討論了美國預算年度變化的中位數(Median)和平均數(Average),他們發現在宏觀層面存在政策間斷(Macro-Punctuations),而在各個領域也存在間斷現象,當把所有領域的預算變化比率放在同一個表格時,就會呈現尖峰分布的狀態。此外,美國政治制度也存在間斷—均衡現象,也符合尖峰分布狀態。
仿真是間斷—均衡理論嘗試使用的最前沿研究方法之一,它主要是利用人工智能通過仿真的途徑來對政策過程和結果進行模擬。瓊斯和鮑姆加特納[50]分別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一般成本結構模型和制度摩擦力的動態變遷過程等進行了仿真,從而再現了基于間斷—均衡理論的政策選擇模型,證明了認知結構和制度成本是不成比例信息處理模型和隨機過程的原因,它們的綜合影響會導致政策變遷結果呈現尖峰分布狀態,不同于正態分布狀態。
類比是間斷—均衡理論經常使用的一種重要研究方法,通過將生物科學和地理科學的發現應用于政策過程,讓政策過程中政策變遷模式更易于理解。類比意味著將一個領域的知識移植到另一個領域,其前提是這兩個領域具有較強的相似性。在對間斷—均衡理論的理論基礎的討論中,就指出過間斷—均衡理論中“間斷—均衡”一詞是對生物演化學的借鑒[51]。間斷—均衡理論還借鑒了自然科學的思想,尤其是地球物理學的思想,將間斷—均衡看作是一個地震過程。從地震的分布看,絕大部分都是較小的地震,很少的中等程度地震,相對比較多的較大程度的地震,地震的分布狀態也呈現尖峰分布。地震的頻率與地震的大小存在冪函數關系(Power Function),這一發現又被稱為古登堡-里克特定律(the Gutenberg-Richter Law)[52]。此后,有學者根據這一發現,給出了解釋,形成了板塊結構法。板塊結構學認為地球的外殼是由主要部分或板塊構成,這些不同板塊之間會相互作用,它可以解釋地球的漂移,也可以解釋地震。鮑克[53]提出了沙堆模型(Sandpile Model),該模型強調如果我們有一堆沙在平直表面,對沙堆持續沙滴,一次一粒,持續觀察沙堆對沙滴的反應,沙堆并不會對每一粒沙進行反應,但是山崩仍然會發生。沙堆模型也符合間斷—均衡原理,一粒沙并不能夠改變什么,持續的沙滴最終會導致系統破壞,發生雪崩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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