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樹緣

孫長芬

在永嘉縣和晉云縣交界的群山峻嶺中，有一個村莊叫樟樗村。說是樟樗村，其實只有一座木屋，一戶村民。木屋主人叫趙大杉，他的老婆叫何娜芙，還有個女兒叫趙蠟梅。趙大杉本是晉云縣的一位農(nóng)民，為躲避土豪劣紳的苛捐雜稅而逃荒到這里來。樟樗這個地方是一個山坪，山坪上古樟、臭椿蔥蘢葳蕤，山坪邊一條山溪日夜嘩嘩作響，四周崗巒上的樟樹、楝樹、槐樹、檀樹、櫸樹、楠樹、檜樹、野杉樹、烏桕樹、黃楊樹等遍布雜陳，獼猴、野羊、麋鹿、黃麂、豪豬、山獐在叢林中狂狂而行，百鳥鳴囀，翱翔于山林上空，實為一個天然的生物園。趙大杉從山上砍下木材，在山坪上建了這座木屋，在木屋后搭了一間茅草屋，以便放農(nóng)具。又在山溪邊的山坪低洼處開墾一畝水田插上水稻，于附近山坡上開荒種蕃薯，就這樣，他們在這個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安頓下來。說來也怪，這個地方一無蚊子，二無稻蚰，三無薯蟲，大概是水土樹木的關(guān)系罷！全家三口雖然過得清苦，倒很安生。

解放戰(zhàn)爭時期，趙大杉已步入不惑之年。這時樟樗村來了兩個既貧窮又壯實的年輕燒炭人，一個叫甄誠，一個叫甄英。他倆是堂兄弟，楠溪江中游浮石村人，都是中共地下黨員。初來時，他倆在山坪旁用山石摻泥造了個炭窯，到山上砍些老樹枝，撿些朽木段來燒炭。他們又在炭窯旁搭了個小茅棚避風(fēng)雨，吃干糧喝溪水。把燒成的木炭挑上，走上百余里的山路，又轉(zhuǎn)乘四十余里的舴艋船，下船后把木炭挑到溫州城里，供人們生煤球、烤麥餅、烤紅薯、烘暖使用。他們名義上以燒炭為生，其實都是黨的聯(lián)絡(luò)員，傳達(dá)黨的指示，聯(lián)系各縣各黨組織，以迎接全國解放。

且說趙大杉夫妻倆，見甄誠兄弟時常與晉云縣方向來的人接頭，處事又安分守己，是為窮人辦事的，心中便有了幾分?jǐn)?shù)，便把他倆邀到家里，安排在茅草屋里住宿。甄誠兄弟倆不時為趙家干些農(nóng)活兒，漸漸地，兩兄弟和趙家的關(guān)系就親密得合為一鍋灶吃飯了。

一天，娜芙對丈夫說：“我看這兩個后生人都長得壯實，又是為咱窮人辦事的，蠟梅已是十七八歲的閨女了，倘看中哪一個，可以給他們撮合撮合?！?/p>

趙大杉說：“女兒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吧！”

甄誠已有家室，自然不會打蠟梅的主意。日子一長，那蠟梅和甄英之間便漸漸產(chǎn)生相互傾慕之情來。一個羨慕他是為黨辦事的人，干活好，待人又厚道；一個羨慕她長得好，身材修長，純樸善良，倘如娶了她，會有一輩子享不盡的福。一天傍晚，兩個人走過長滿長莎的小徑，穿過如麻的蒿艾，在松竹掩映的溪流旁坐下，但聽溪水潺潺。一輪皎白的月光掛在溪畔高大而枝葉繁密的無患子樹的枝杈上，從葉隙間撒下溫柔朦朧的光來，使溪潭水面微微地泛起青霧。蟋蟀在溪畔茂密的野草莓叢中發(fā)出“唧——咿咿咿，唧——咿咿咿”的鳴叫。這時，甄英感到挨在身旁的蠟梅特有的女人氣味陣陣襲來，不禁神情搖動，但強(qiáng)抑制住了，他對著溪水木坐凝思。

“怎么了？約我到這兒來是看夜景嗎？有話就說嘛！”蠟梅用胳膊肘輕輕地推了推甄英的胳肢窩。

“我……我要娶你……快解放了，咱窮人分到田地，餓不著。”甄英突然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把蠟梅摟住。

蠟梅依順地倒在甄英懷里，無患子樹上一只山雀啾啾地叫了幾聲，便沉靜下來。

忽然，蠟梅掙脫開來，說：“你是黨里的人，以后當(dāng)了干部，還不忘了我這山里人?！?/p>

“我連磚頭大的字也識不了一籮擔(dān)呢！當(dāng)什么官，回去有田種就知足了。你如果信不過我，我可以對天發(fā)誓：蒼天在上，我甄英如果今后有負(fù)于……”

誓未發(fā)完，甄英的嘴巴早已被蠟梅的雙手捂住了。她埋怨地說：“你傻瓜呀！心定就行了，發(fā)什么誓呢！”

“全國一解放，我就來接你全家到我浮石村去。我村的涂田好大呢！那里可以插早稻。涂田里有團(tuán)魚、螃蟹、鰻魚、鯉魚，還有大雁。大雁歇下來一大片，一只就有十來斤重。我村的花田好大呢！花田里一年四季可以種球菜，球菜收了可以種蕎麥、大麥，麥子收了可以種馬鈴薯。收馬鈴薯時，我挑著馬鈴薯回家，你領(lǐng)著孩子在前面走。”平時沉默寡言的甄英，這時的話說也說不完。

“咱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蠟梅也不禁沉浸在未來的幸福中。

甄英搔頭撓耳地一時難住了。

這時，夜風(fēng)吹拂得無患子樹的樹葉沙沙作響，纏繞在它枝干上的含春藤枝微微晃動。

“生男就叫無患，生女就叫含春吧！”蠟梅說。

甄英聽罷，雙手往膝蓋頭一拍，說：“中！有深意?！?/p>

蠟梅被甄英的動作逗得咯咯地笑出聲來。

這時無患子樹上的山雀沒再噪鳴，大概在窩里睡著了。

幾天后，蠟梅把一個荷包遞給甄英。甄英看見荷包上繡著一棵纏繞著含春藤的無患子樹，樹下有一對雉雞棲息著。他也把隨身帶的一塊玉佩給了蠟梅。兩個人此時心照不宣。

浙南一解放，甄英和甄誠便回到家鄉(xiāng)浮石村，領(lǐng)導(dǎo)村民打土豪、分田地。甄英被上級任命為浮石村黨支書，甄誠當(dāng)了民兵隊長。緊接著，村里建立了互助組。諸事稍定，甄英叫來甄誠，兩個人一起到樟樗村去接蠟梅一家人，打算叫他們到浮石村來定居。

到了樟樗村，兩個人頓時驚愕得張嘴咋舌：哪里還有村子的蹤影？只見山坪上方山上的一大片參差危聳的石崖蕩然不見，房屋、炭窯連同大半個山坪被山泥夾巨石埋沒得僅露出幾條古樟的枯梢。只有原來山溪畔的無患子樹尚青干素花的，纏繞于樹身上的含春藤也開著幾朵皎潔晶瑩的花。想必這里遇上了泥石流，蠟梅一家子必遭不測了。甄英見罷，愴惻欲絕。甄誠百般安慰甄英，兩個人才凄然回家。

再說楊大杉一家人。一天半夜，突然山風(fēng)大作，大雨滂沱。楊大杉知道事情不妙，天一亮，便帶上多年積蓄，同妻女離開木屋，越莽穿榛，急不擇路，逃離山坪。全家剛爬上一個山岡，只見山坪上方崖石崩墮，巖碴夾泥洪流把小木屋給埋了。轉(zhuǎn)眼間，山坪又成了一個大石堆，再也無法居住了。全家人十分悲痛，便輾轉(zhuǎn)到楠溪江上游的一個叫上橫村的地方來。這個村僅有二十來戶人家，村后修竹茂盛，山戀疊翠，村中細(xì)草如氈，楊花鋪徑。村前溪深潭碧，一大片溪灘在陽光下耀金泛銀，確是個安身的好地方。村中有個叫老錢頭的農(nóng)人，為人憨厚，把楊大杉一家邀入家中暫住。楊大杉把僅有的一點積蓄造了一間木屋后，便搬出老錢頭家。這時正值全國解放，楊大杉家以流亡貧農(nóng)的身份在上橫村分到了—份土地，終于在上橫村安下身來。

蠟梅自從與甄英離別后，對甄英思念不已，但哪能見得甄英身影？不免憑窗支頤，停睇神馳起來。而隔壁屋的老錢頭幾次上門為自己的兒子春兒說親，想娶蠟梅為兒媳婦。娜芙看出了女兒的心事，對丈夫楊大杉說：“老錢頭催得緊，梅兒又整日愁眉苦臉的。你到浮石村走一趟。找到甄英，看是個什么說法，也好回老錢頭的信?！?/p>

楊大杉說：“浮石人準(zhǔn)是當(dāng)了官，轉(zhuǎn)了向了。我看錢春兒長手長腳的，也不賴?！?/p>

話雖這么說，楊大杉還是在娜芙的催促下找到浮石村。到了村中的一條巷弄里，他看見一堵墻旮旯旁的背陰處，有一位長相清秀的姑娘在銹花，便上前問道：

“這位閨女，有位叫甄英的住在這個村嗎？”

“就是當(dāng)村支書的？”那姑娘問?！皩ρ?！他成家了嗎？”

那姑娘看了看楊大杉，說：“老大爺，他是我姐夫呢！前陣子和我姐還在打持久戰(zhàn)，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p>

楊大杉聽罷，鼻孔里“哼”了一聲，隨即轉(zhuǎn)身朝原路走了。背后還傳來那姑娘的聲音：

“老大爺！有什么事請等一等，我去把姐夫叫來?！?/p>

楊大杉回家后，把甄英快結(jié)婚的消息告訴了娜芙。蠟梅知道這一消息后，起先還眼淚汪汪地說今生不嫁人了，后來經(jīng)不住父母的百般規(guī)勸，才對又來串門的老錢頭說：“你家想娶我為兒媳婦，除非用大轎抬，用舴艋船載，載到浮石村前的江中轉(zhuǎn)一圈，否則沒門！”老錢頭看蠟梅終于松了口，喜出望外地滿口答應(yīng)。

錢春兒和蠟梅結(jié)婚那天，蠟梅坐轎，錢春兒同吹打班隨轎走了六七十里山路，然后從沙頭改乘舴艋船，一直駛到浮石村前楠溪江埠頭停下。蠟梅叫伴行的吹打班敲鑼擊鼓地整整折騰了一個鐘頭，才允許掉轉(zhuǎn)船頭，逆流沿著岸邊咸草涂撐船而上?；氐缴蠙M村時，已經(jīng)是頭遍雞啼了。

浮石村繡花姑娘的話不假。甄英終于與同村一個叫楊纖纖的姑娘結(jié)了婚，結(jié)婚三個月后的一天，村人們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傳說山里的一只娶親舴艋船，在江埠頭折騰了一陣又逆流而上的奇怪事。這時甄誠和甄英的心里都有數(shù)，那一定是蠟梅沒死，意在向甄英訴情。甄英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更不能貿(mào)然地去安慰蠟梅。因此，他把這一段深情埋在心底。

雖然甄英兩夫妻生活得和和睦睦的，但是楊纖纖在結(jié)婚后六七年間就是不生育。后來終于生下一個男孩來，楊纖纖卻因難產(chǎn)流血過多而死亡。

甄英悲痛不已，埋葬了妻子后，把這個孩子起名叫無患。

一九五九年，我國面臨全國范圍的自然災(zāi)害。連任村支書的甄英因為操勞過度，又營養(yǎng)不良，得了腎炎病，生命垂危。彌留之際，他托人叫來村治保主任甄誠，斷斷續(xù)續(xù)地對他說：

“……兄弟呀！要想辦法……使村人吃飽，使他們……富起來。”

甄誠點了點頭。這時甄英已氣息奄奄。

甄誠問：“大哥還有什么話要吩咐？”

甄英用手指費力地指了指床邊三四歲的兒子無患。

甄誠問：“大哥是要我把侄兒撫養(yǎng)成人嗎？”

甄英在喉嚨間“哦”了一聲，然后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衣兜。

甄誠伸手摸出一看，原來是一個繡有無患子樹、含春藤和一對雉雞的荷包。問：“大哥是要把荷包交給無患嗎？”

這時甄英已不會吭聲，甄誠忙握住甄英的一只手，說：“是這意思的話，大哥把我的手捏一下?！?/p>

甄英費力地握了一下甄誠的手。甄誠含著眼淚說：“大哥放心地去吧！”

甄英卻仍睜著雙眼。

甄誠說：“大哥是想說對不起蠟梅嗎？”

話剛說完，甄英便閉上了眼睛。

甄英去世后，甄誠接任了浮石村黨支部書記之職。

他把無患培養(yǎng)到小學(xué)畢業(yè)時，無患懶得讀書了。甄誠無奈，指著他和自己的兒子三兒說：“你們倆看樣子都不是讀書的材料，跟我下地去吧！”三兒老老實實地跟著他父親下地。無患卻喜歡干些另類的事兒：或編蟹簍放在河里捉河蟹，或編鰻簍放在溪潭邊捉金黃色帶黑斑的溪鰻，或造彈夾放到山上彈貓貍，或制利鉤以精豬肉為誘餌釣山貂。倘有收獲，便換出錢來交給甄誠妻紫蕙，說：“嬸嬸，給您?！弊限バΧ{之，說：“嬸嬸給你存著，積蓄起來，造間房子，成個家?！彼勒缬⒌呐f房已倒塌，地基又太濕，不能住了。甄誠卻說：“這個孩子怎么搞的，不務(wù)正業(yè)，要學(xué)點手藝才行?！?/p>

一天，甄誠和三兒下地去了，無患向嬸嬸討錢，說是要做一宗生意。紫蕙把他平時的所有積蓄還給他，說：“孩子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闭缯\回家后，紫蕙告訴他無患向她討錢要去做生意的事，甄誠連聲叫苦不迭，生怕他到外闖禍。紫蕙安慰他說：“都二十來歲的人了，不偷不摸的，除非是花光了錢回來。咱們總不能管他一輩子?！闭缯\卻一直放心不下。

事也湊巧，無患到了上橫村這個地方，看這里山清水秀的，閑著的妞又多，便在村前溪灘邊的沙地上搭起一個茅棚廠，央來幾個妞兒，做起鞭炮來。一個月下來，所做的大小鞭炮都打響了，無患沉浸在大發(fā)一把的夢想中。一天中午，太陽正猛，五六個妞兒都回家吃午飯去了，無患在自己搭的小茅棚中燒好中飯吃過后，剛走到離茅棚廠一二丈處，廠房中的火藥硝末因溫度過高而自燃，“轟”的一聲巨響，震動了整了上橫村。村民們趕過來，只見灰飛煙燎之下，無患直挺挺地躺在沙地上。這時，蠟梅推了一輛板車，在眾人的幫助下，把昏厥過去的無患推到自己家里去了。

這時的蠟梅父母因年邁已不在人世，錢春兒也因爬上山腰取竹杈，不幸滾下山身亡。留下蠟梅母女三人，大女兒叫春桃，二女兒叫含春。春桃已嫁給同村一個小學(xué)教師，含春剛高中畢業(yè)待在家中。無患一進(jìn)村，蠟梅便一眼發(fā)現(xiàn)他酷似甄英?？上o患知道無證造鞭炮是違法的事，便隱去自己的住址姓名，光說自己姓甄，蠟梅只不過在心中孤疑而已。

無患在蠟梅家昏厥了兩天兩夜，到第三天早上才醒過來。蠟梅請來外地村醫(yī)給他看治，村醫(yī)說身體都無大礙，只是左耳耳膜已震破，失去了聽力。送走村醫(yī)后，無患在床上躺了七八天，第九天便到村前村后逛去了。因為村風(fēng)淳樸，村人同情他的遭遇，沒有哪個向他要工錢的。這時，蠟梅在換洗無患的衣服時，發(fā)現(xiàn)他衣袋里帶著她當(dāng)年送給甄英的荷包，才確認(rèn)無患是甄英的兒子，更待無患與親生兒子無異。一天無患從村外閑逛回來，蠟梅笑問：“無患，在外看到什么了？”

無患說：“我看村前的大溪灘攔成堤壩填上泥，可造四五十畝水稻田，到那時，全村人可都能吃上大米飯了?！?/p>

“無證造鞭炮是玩命的事。浪子回頭是個寶，知道轉(zhuǎn)向就好。村人們心里早就有這個念頭，就是缺少開巖的炸藥和開巖師傅?！毕灻氛f。

“嬸嬸，沒炸藥就叫含春妹打報告給縣里去批。開巖師傅嘛，我去學(xué)。村里總得有人帶頭嘛！”無患說。在旁的含春聽了點了點頭，“后生家有志氣！我看你就留在我家，稻田造成后，村里哪個姑娘你看上了，嬸嬸為你去說?！毕灻穱?yán)肅地說。

“要娶就得娶像村南頭那個大個子婦女一樣能干的姑娘：今天我看她下地扶犁，背上還用攔身布纏了個娃娃呢！”無患在蠟梅母女倆面前說話毫無顧忌。

含春聽了，撲哧一笑說：“她是我姐呢！”

蠟梅緊接著對無患說：“我看含春不比她姐差?！?/p>

無患和含春聽了，相視而笑，默然無言。

第二天，無患便告別蠟梅母女倆，參加古廟山區(qū)段的公路建造工程去了。整整大半年下來，無患在那里學(xué)會了護(hù)釬、掄錘、看巖石脈絡(luò)、放炸藥、引爆、使用和修理電鉆等整套開巖技術(shù)。當(dāng)年冬天，上橫村溪灘造良田戰(zhàn)役打響。無患只管使電鉆開巖放炮，含春帶領(lǐng)著鐵姑娘隊和村民一同抬巖、運土，蠟梅則為他倆燒飯，為村民送茶送水。為了防止山洪暴發(fā)沖垮墾區(qū)，無患、含春和村人共同獻(xiàn)計獻(xiàn)策，把墾區(qū)建在溪灘的中央，迎流部分全由房子般大小的巖石筑成，并呈三角形，高度三丈有余?？梢荒晁募疽齺硐魃嫌蔚乃魅雺▍^(qū)，從墾區(qū)流出的水呈瀑布狀，直入下游的溪流中。整整奮斗三年，五十來畝稻田終于造成。

無患長大了，長得虎背熊腰的。按城里人的說法：帥！按上橫村人的說法：簡直像一堵墻！

含春長大了，長得高挑勻稱。按城里人的說法：性感！按上橫村人的說法：實在，耐看。在工程竣工的當(dāng)年，她被村人選為上橫村第一任女村長。

秋季到了，墾區(qū)里金黃色的稻浪隨著山風(fēng)翻滾，清澈的溪水在墾區(qū)兩旁流過，四周的翠巒散發(fā)著青色的霧靄，在墾區(qū)的上空繚繞。好一幅大自然和人類巧奪天工的完美結(jié)合的仙境圖！

無患和含春的婚禮在這個豐收的季節(jié)里在蠟梅家舉行。

甄英、蠟梅雖然沒能在一起，但是他們的后人卻圓了他們的夢。他們想把樟樗村那泥石堆旁的無患子樹和含春藤的故事講給后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