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蟄仙

韓戾軍

老來奇氣尚縱橫。

展讀湯壽潛的尺牘，使我陷入少年讀書時的回憶，我恍然記得這位蟄仙（湯先生的字）先生似與鄉賢成多祿先生有某種關系。尋繹舊年所讀書籍，果然先生曾為《吉林成氏家譜》作序，其中對成公頗有嘉許：“祝三太守多祿，承其先德保卿先生家學，種學能詩，有治績于綏化。”成公自訂年譜對此事也有記述：“五月至上海，寓新閘路，與湯蜇仙時相往來，求其譜序一首。”此間成公賦詩《簡湯蟄仙先生二首》：被酒高歌阮步兵，老來奇氣尚縱橫。已從韋布憂天下，豈獨文章重此生。露奏萬言驚國魄，飆輪千里走秋聲。舊人新黨兼時議，一樣狂瀾挽不平（其一）。五岳峰顛大海頭，拓開眼界認荊州。蜀江舊雨勞迎送，歇浦閑云任去留。夜半竟違黃石約，年來將共赤松游。大東極目愁多少，班馬蕭蕭暮雨秋（其二）。盛贊湯老先生保衛路權，興建鐵路，造福桑梓的嘉品懿行，表達對老先生的崇敬之意。

湯壽潛（1856—1917），原名震，字蜇先（或叫蟄仙），浙江蕭山人。清末民初實業家和政治活動家，是晚清立憲派的領袖人物，因爭路權、修鐵路而名重一時。他的遺言“競利固屬小人，貪名亦非佳士”可謂自己一生寫照，他對中國近代化發展做出的貢獻將永留史冊。

我素仰馬一浮先生的學問、書法，對其生平行狀多有留意，湯老先生正是馬先生的岳丈，翁婿之間，情同父子。馬先生少年負才，深得老先生賞識，先是將長女許與馬先生，惜結婚不久，其長女不幸病故，馬先生也是鐘情之人，發心不娶。十余年后湯老先生惜其形單影只，想把第三女再許配給他，陰差陽錯，三小姐又不幸香消玉殞。馬先生悲戚不已，寫《遣悲懷三首》，詩句凄惻：“惻惻掩枯桐，凄凄感下泉。喟息將誰道，愴怳終殘年……”從此蓄須示老，終生未娶。

不惟如此，湯老先生還支持馬先生赴美籌備國際博覽會中國館，寫信對馬先生殷殷教誨，馬先生在日記中寫道：“其言甚真摯，且知亡國之哀”“累累千余言，其意不可謂不厚，責予任性好弄，頗深中予病”；馬先生出任教育部秘書長，不堪官場應酬之苦，也是遵從湯老先生棄官從學之囑，從此絕意仕進，悉心向學。由此可見湯老先生對馬先生一生的志業也影響至深。

讀湯老先生的筆札，穩健洞達，筆法體勢多出于顏字，頗可想見他為人的寬厚……

蔣海東 安徽碭山人，1976年出生。齋號觀云堂，現為安徽省書法家協會學術委員會副秘書長，合肥市包河區經緯文化藝術發展中心主任，合肥濱湖國家森林公園百草園國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