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新
段行武主任是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皮膚科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在中醫藥治療面部皮炎方面具有豐富的經驗,臨床療效突出,頗受患者的信賴和認可。段教授認為面部為諸陽之會,位于人體最上部,又是暴露機會和接觸機會最多、皮膚最薄嫩的部位,防御能力較弱,因此更容易受到外來邪毒的侵襲;認為“熱毒蘊結,搏于肌膚,血瘀熱結”是面部皮炎發生的主要病機;而針對主要病機進行有針對性的治療,可以化繁為簡,解決主要問題,提高療效。本文擬運用熵聚類的統計方法,從用藥頻率和核心藥對配伍關系出發,對段教授治療面部皮炎的經驗進行總結。
1.1 資料來源 342例面部皮炎方全部來自2016年5月至2017年5月段行武教授的門診病例,由本院信息中心提供。為保證資料的統一性,將患者年齡限制在18~60歲。
1.2 研究內容 主要統計和研究342例面部皮炎方中所用藥物的種類、不同藥物的使用頻次、常用主要藥物、核心藥物及核心藥對,并對其配伍特點進行分析,總結出段教授治療面部皮炎的用藥特點。
1.3 統計學方法 運用Excel軟件對中藥名稱進行規范化、統一化處理;運用“中醫傳承輔助系統(V2.5)”軟件,對342例方藥進行數據錄入并分析。
2.1 用藥趨勢 經統計發現,342例面部皮炎方共涉及161種中藥,前15位藥物的用藥頻率為81.6%~30.1%,第16~19位藥物的用藥頻率為29.2%~25.4%,用藥頻次在10次及以下(頻率≤2.9%)的有94味藥,占藥物總數的58.4%(94/161),說明段教授在面部皮炎用藥上呈現一定的集中趨勢,主次分明。
2.2 藥物歸類分析 按照本科教材《中藥學》的藥物歸類法,發現面部皮炎以清熱藥、補虛藥、解表藥和活血化瘀藥的應用為主(表1),體現了段教授在治療面部皮炎時表里雙解、清補結合、氣血同治的制方思想。段教授認為毒熱外邪(如風吹日曬、藥毒、護膚品等)是面部皮炎發生的外在誘因,故通過解表藥的發散作用,驅邪外出;而“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因此段教授在疾病的各個階段都十分重視“補虛”,認為適當“補虛”可以縮短病程,促進康復(表1);氣血同病是本病的主要病理基礎,而氣血同調,疾病乃愈。

表1 面部皮炎用藥歸類表
段教授將面部皮炎大致分為5型:外邪侵襲證(初期)、血熱雍盛證(進展期)、氣滯血瘀證(穩定期)、津枯血燥證(消退期)。以上制方思想可靈活運用于本病各個證型,卻又重點突出。
2.3 面部皮炎核心藥物及常用主要藥物 通過對中醫傳承輔助系統V2.5中的“支持度個數”進行不同數值設置,可篩選出面部皮炎方中的主要藥物及核心藥物。“支持度個數”是指“某個藥物或藥對在總處方中出現的頻次”;“支持度”=支持度個數/總處方數。 由圖1發現,支持度越大,使用頻率較高藥物的集中程度越大,藥物間的關聯性越強,有利于發現組方中的核心藥物及核心組合,其中白芍、茜草、白鮮皮、牡丹皮、黃芩、桑白皮、生甘草、紫草、生地黃9味中藥構成了面部皮炎方的核心藥物。
2.4 面部皮炎方核心藥對配伍規律 9味核心中藥組成16條核心藥對,其中氣血同治的藥對有8條,治血藥對有4條,調氣分藥對有4條(表2~4),體現了段教授氣血同調治療面部皮炎的主要制方思想。


1a:支持度≥40%;1b:支持度≥30%;1c:支持度≥20%;1d:支持度≥15%

表3 面部皮炎“從氣分論治”藥對核心組合(支持度≥40%)

表4 面部皮炎“氣血同治”藥對核心組合(支持度≥40%)
2.4.1 從血分論治藥對 段教授十分重視清血分熱邪在治療炎癥性皮膚病中的作用,認為血分得清,疾病乃愈。而清血、涼血、補血、活血之法應兼而有之,并根據疾病情況有所側重,方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白芍-茜草”是段教授臨診中最常用的“涼血補血-化瘀止血”藥對,白芍長于養血斂陰,有良好的補血柔肝、緩急之功;茜草既能涼血止血,又能通瘀以行血,止血而不留瘀;二藥配伍,涼血活血而不傷血,是段教授治血用藥的關鍵特點。本次研究也發現“白芍-茜草”在面部皮炎用藥中出現頻次最高,體現了經驗與現代統計數據的高度統一。現代藥理證實白芍總苷可明顯抑制過敏性接觸性皮炎的炎癥反應;茜草總蒽醌能明顯抑制熱刺激引起的疼痛[1]。
面部皮炎其他治血藥對在上述基本藥對基礎上進行演化,如“牡丹皮-白芍-茜草”使全方清熱涼血之力增強;“牡丹皮-白芍”使全方清除伏熱之力增強,虛熱、實熱兩清;“牡丹皮-茜草”可增強全方清熱涼血、活血化瘀之效,體現了段教授辨病與辨證的有機結合。現代研究證實丹皮能抑制組胺、HRF的產生與釋放,從而具有抗敏作用[2],另外,丹皮的抗炎、鎮痛作用在皮膚科領域應用廣泛。
2.4.2 從氣分論治藥對 段教授認為,清氣分熱邪是治療炎癥性皮膚病的重要治則,尤其是急性期、進展期。皮膚病病位在外,選藥應“以皮入藥,以皮治皮”;病位在上,應以質輕上揚、善清上部熱邪、或引邪下行的藥物為選藥準則;皮膚對外界環境的敏感性增加是導致本病的主要因素,因此選用具有抗過敏作用的中藥治療本病。如表4所列的藥對中,黃芩善清人體上部熱邪,能抑制炎性介質生成,抑制肥大細胞釋放組織胺[3],是過敏性皮膚病的常用藥。白鮮皮既能清熱燥濕解毒,又能祛風止癢,是治療變態反應性皮膚病的要藥,其所含的白鮮堿、白鮮腦內脂等,有止癢和抑菌作用; 桑白皮主入肺經,能清泄肺中伏火,引人體上部熱邪趨下而解。生甘草長于清熱解毒,廣泛應用于過敏性、炎癥性皮膚病[4],又具有類糖皮質激素作用,故可快速控制病情,標本兼治,提高療效。
清氣分藥對如“黃芩-白鮮皮”清熱燥濕力強,“黃芩-桑白皮”清肺熱之力強,“白鮮皮-桑白皮”以皮治皮,止癢力強,“白鮮皮-生甘草”清熱解毒力強,辨證細致入微,配伍精良。
2.4 氣血同治藥對 段教授認為面部皮炎需要同時從氣、血兩方面進行治療,方可提高臨床療效,主要體現在清熱燥濕藥與清熱涼血藥/化瘀止血藥/斂陰補血藥的配伍方面。“白鮮皮-白芍”、“黃芩-白芍”清熱燥濕而不傷陰液耗血,“白鮮皮-茜草”清熱燥濕涼血而不留瘀,“白鮮皮-牡丹皮”清氣涼血又散瘀;“黃芩-茜草”涼血止血作用增強。
段教授認為通過桑白皮肅降肺氣的作用,可有效遏制氣血上炎、充斥于面的趨勢,引熱引邪下行,給邪以出路。“白芍-桑白皮”肅肺氣柔肝血,使病勢趨于和緩;“茜草-桑白皮”清肺熱涼肝血,多用于氣急面赤、情緒躁動的情況。
2.5 面部皮炎主要藥物關聯規則分析 關聯規則是指藥物之間配伍的親疏關系,是對某些藥物協同出現幾率的深度分析,是對隱性配伍規律的發掘(區別于表2中按照藥對出現頻次進行統計的顯性配伍規律),主要是對特定證型、特定癥狀且頻次不高的配伍關系進行挖掘,通過“置信度”來表達(表5)。
統計顯示當紫草出現時,有至少99%的幾率出現茜草,揭示了段教授“清熱涼血時必輔以化瘀止血”的用藥思想,而這一思想在段教授臨診治療面部皮炎進展期(血熱雍盛)時也得到了普遍體現,“紫草-茜草”是常用的藥對組合。段教授認為生龍骨質地沉重又富含鈣質,可有效控制面部皮炎趨上趨外的病勢,引熱引邪下行,又可舒緩神經,促進睡眠。“生龍骨-白芍”(置信度0.96)可增強全方重鎮收斂作用,在中重度面部皮炎、炎性反應激烈的病理階段,為段教授常用的藥物組合,意在散收結合,重鎮潛陽。川牛膝是段教授治療面部皮炎的特色藥物,既可活血化瘀,又可引血下行,是治療人體上部疾病的重要藥物,以“紫草-川牛膝-茜草”為基本配伍形式。
綜上,通過熵聚類的統計方法對段教授治療面部皮炎的用藥特點進行了客觀分析,其研究結果與段教授臨診治療面部皮炎的思想及用藥原則一致,且更加全面,可信度更強。統計發現,342例面部皮炎方共涉及17類161種中藥,以清熱藥、補虛藥、解表藥和活血化瘀藥為主,用藥種類上呈現一定的集中趨勢,主次分明,體現了“表里雙解、清補結合”的總制方思想;其中白芍、茜草、白鮮皮、牡丹皮、黃芩、桑白皮、生甘草、紫草、生地黃9味核心藥物組成16條核心藥對,包括氣血同治的藥對、治血藥對、治氣藥對,體現了段教授“氣血同調”治療面部皮炎的核心思想。對特定證型、特定癥狀且頻次不高的配伍關系(隱性配伍規律)進行挖掘后發現,“紫草-茜草”是段教授治療面部皮炎進展期(血熱雍盛)常用的藥對組合,“生龍骨-白芍”是治療中重度面部皮炎、炎性反應激烈階段常用的藥物組合。本次研究雖以“辨病”為基礎,但在藥物配伍方面,卻無不體現出段教授“辨證嚴謹,用藥精準”的臨診藝術,如在治血藥對中,清血、涼血、補血、活血之法既兼而有之,又有所側重;清氣分藥對中,根據不同熱邪、瘙癢程度,有清熱燥濕、清肺熱、清熱解毒、止癢等不同辨證,配伍考究;在氣血同調方面,主要體現在清熱燥濕藥與清熱涼血藥/化瘀止血藥/斂陰補血藥的配伍,具體為:清熱燥濕而不傷陰血、清熱燥濕涼血而不留瘀、清氣涼血又散瘀等。

表5 藥物間關聯規則分析
注:“->”左邊為A,右邊為B,“置信度”是指當A藥出現時,B藥出現的概率(置信度越接近1,B出現的概率越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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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孫海云.現代自身免疫學[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1996:138-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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