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與地之間獨自孤寂

撰文_MrHippo

攝影_Vincent Chen

玻利維亞是孤獨的。這個高原上的國家，一片蒼茫，仿佛世界從此遠離，除了游人如織的小鎮烏尤尼，你仿佛就是走在一段找尋的道路。找尋什么？丟失的自己？還是遠方的家？你的靈魂交給了這片高原上的火山與砂石路，你的身體還在前行。你看到的是藍天和白色的云，你感受到的卻是冰冷的風。這個地方是如此的蒼涼與古老。也如此的使人感到凄涼。即使科帕卡巴納湖邊的太陽，也無法溫暖內心。

初識玻利維亞

從馬丘比丘趕回庫斯科，在星巴克喝了杯美式吃了塊可頌就算是解決了晚飯。匆匆趕回旅店背起行囊，與老板告別。老板說為什么不休息一天？我說，如果我來之前就喜歡上了這里，我一定就不會離開。老板笑著把我送到門口，并幫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就此別過。

夜晚的庫斯科城依然如白天一樣熱鬧，人們齊聚在武器廣場或三五成群地聊著，或獨自一人閑逛。我透過車窗再看一眼這里，回想著來時在廣場上頭昏欲裂的樣子，好像就在眼前，如今卻要分開。好像真的應該再多留一天，仔細看看這個城。可惜，假期只有那么多，每一天都不能耽誤。所以，我盡量選擇坐夜巴，這樣不但省下了一晚的住宿費用，也節省了很多的時間。車上睡一覺，第二天就可以直接開始新的旅程。

這是我第一晚的夜巴。庫斯科—普諾—科帕卡巴納。雖然不是第一次坐夜巴，但是坐夜巴跨國還是第一次。換完車票，在站臺等車的時候碰見了5位來自祖國的同胞，親切感油然而生，彼此寒暄簡單的問候，他們問我要去哪里，我說我白天剛從馬丘比丘回來，現在要去玻利維亞，他們驚訝地看著我，問了和旅店老板同樣的問題，我笑著說，請假不容易啊。

沒有多聊，各自上車。車沿著庫斯科一路向南，看著窗外的點點燈光很快就睡了下去。也許白天真的累到了，這一覺睡得很沉。大巴的座椅可以放平到180度，所以睡得也很舒服。一睜眼，天已經蒙蒙亮，看了下導航，已經到普諾了。普諾是秘魯與玻利維亞接壤的一處邊境城市，共享著印加圣湖的的喀喀湖，只不過玻利維亞那面面積更大，因為相傳印加國王是從玻利維亞那面的圣湖中的太陽島走出來的，所以玻利維亞的的的喀喀湖顯得更加神圣一些。但普諾卻是由陸路進入玻利維亞的必經之地。

在普諾我與同胞告別，他們休整兩日就回國了。互祝平安，就成為路人。普諾車站邊上就是的的喀喀湖，換完票在站臺抽煙，東方一縷金光升起，的的喀喀湖的日出，太陽躲在云層里，不時從云縫中探出腦袋。再坐5個小時車，就到了玻利維亞。車沿著湖邊行駛，這個湖大的好像沒有邊界與盡頭。藍天與藍色的湖水，看得我有點眩目。很快，車停在了兩國的邊界。司機小哥讓大家下車。下車？不是坐大巴到玻利維亞嗎？

沒辦法，跟著大部隊下了車。原來邊境不允許大巴載客通過。需要下車先到秘魯邊檢蓋一個出境章。然后再走過去到200米遠的玻利維亞邊檢蓋一個入境章。雖說需要如此，但這個邊境對兩國來說就像不設防一樣，除了兩個口岸邊檢辦公室，只有一個拱門，沒有哨兵，沒有警察，沒有任何關于安檢的設施。可能這兩個國家的風貌和發展，沒有區別吧。

攝影_MrHippo

攝影_MrHippo

背著大包，跨過兩國邊境，我有點喘。看了下GPS，原來海拔升至近4000米，真的進入到玻利維亞了。司機小哥不慌不忙地坐在一處早餐鋪子前吃著早餐，車上的行人也不急，四處轉轉，好奇地看著這個國家，看著的的喀喀湖。其實，科納卡巴納除了是邊境城市與圣湖所在城市之外，也是很多歐美旅客及玻利維亞當地人度假的地方，所以，這里的節奏緩慢，到這里就是要放松一下，為了后面的行程積蓄能量。從剛入境開始，就進入了一種緩慢的節奏當中來。

科納卡巴納城很小。我在大巴站直接買了明天去烏尤尼的車票及下午去太陽島的船票。雖說是大巴站，其實就是一條街道，不同的大巴都停在這里，只有大巴，沒有站。整個小鎮就是臨湖而建，風景優美。有藍色的圣湖，有白色的雪山，有充滿神話色彩的太陽島，也有溫暖的高原陽光，適合發呆。于是，除了坐船去太陽島上發了一圈呆，回來又在臨湖的一個餐館天臺上，喝著啤酒，看著夕陽，吹著高原的涼風。

真的只是發呆，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在這個小鎮，我第一次有點想家了。也許是碰到了同胞的原因，好幾天沒說國語，說完就真的會思鄉。就這樣，我看著湖發呆，配著2瓶啤酒。想想，坐了15個小時大巴來到這，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就是要來這里發呆的，是吧？其實，這只是一首樂曲高潮前的平靜，烘托與引申。來玻利維亞和去秘魯一樣，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天空之鏡烏尤尼。

離烏尤尼還有很遠，我要連續坐兩天大巴，無比枯燥。對自己殘忍是一件可恨的事情。我的腳步一直不停。對未知的渴望，好像如魔力一般牽引著我。也許趁著自己還能走得動，真的要一直走下去。所以，我不做停留，就這樣走下去。或許是走馬觀花，可我已印記在心。每一個我曾經到過的地方，我都不會忘記那里發生過的事情。所以即使發呆也好，我也會記得，我看著那如大海一般的湖水，及遠方的雪山，放空、放空……還有那20塊錢一瓶的可樂及如臉一樣大的巨型美式漢堡。

攝影_李睿

4000米之上，繁星之下

凌晨3:30的鬧鐘準時把我叫醒，出發的時間到了。與其說是叫醒，其實并沒有睡著。一天之前，我從玻利維亞的首都拉巴斯坐了12小時的夜巴趕到烏尤尼，也只為等待鬧鐘叫響的那一刻。與司機約好，凌晨4點來酒店接我，出發去鹽湖看日出，現在是烏尤尼的旱季，完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水的地方，這里的旱季荒涼的如同沙漠。都說水面上的星空是這一生最難忘的。所以看過世界各地的很多星空之后，又追尋到了這里—遠離中國1萬多公里之外的玻利維亞。白天與司機大哥連比畫帶猜的溝通中尤其提到了擔心找不到水面的問題，司機大哥拍著胸脯對我說，保證沒有問題，別擔心。

在4000米之上的高原，刺骨的寒風中，我把所能穿上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蹲在鹽湖的酒店門口，艱難地點燃一根煙，瑟瑟發抖。仰頭看著滿天繁星，盼著司機準時來到。我知道，現在眼里的星星，只是一杯餐前的甜酒，只是一首樂章的前奏。“早啊，我的朋友。今天真冷。”昨天白天還穿著一身夏裝短T恤拉著我在鹽湖狂奔的司機依然換上了冬裝，害得我第一眼完全沒認出來，心頭一緊，趕忙捂住了背包，黑暗下，憑借昏黃的燈光，仔細認出了是司機大哥，“是呀，真冷，我已經沒有衣服再穿了。我們趕緊出發吧！”我哆嗦著身體，不自覺拉了拉帽子，還好，在熱水鎮臨走之前，買了頂當地的帽子。“上車，我的朋友，我們去看最美的星空和日出。”一個個冷戰打醒了我所有的困意，在車上面對一片漆黑的鹽湖，除了頭上的星光只有那顯得格外亮眼的車燈。我不時地抬頭看著天上的銀河，司機笑著對我說：“很漂亮吧，別急，我們很快就到了。”

攝影_李睿

果然，10分鐘不到，車子停在了一處水面之前。真的找到了有水的地方！像是奇跡的發生。司機大哥將車燈關閉的那一刻，仿佛世界已然靜止，看著倒映在水面上的繁星，分不出天與地，我佇立原地，忘記了包里的相機，和那吹過我身體的冷風。我顫顫地爬到車頂，癡癡的看著眼前的奇跡，是奇跡吧，所有疲倦、孤獨都忘到了腦后，我知道，這是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的原因。

很多獨自旅行都是孤獨而又令人絕望的。只有你的夢想完成之后才會發現，無論多么的孤單與絕望，都會有那么一刻是充滿意義的。這個意義大于你出發的那一刻，也大于你回憶之時，它只屬于你夢想完成那一瞬間。就像在這4000米之上，繁星之下，我癡癡地坐在車頂，空白占據整個腦中。我不期望它會長存，也不奢望每日遇見。只是癡癡的坐著，就好。

就像出發之前，我看過NHK拍過的關于烏尤尼的紀錄片及一些游記里先驅者們的照片，深深地被吸引。無論如何，我都要把烏尤尼加入到這次旅程當中，只為親自體驗那浩瀚的星海和如鏡一樣的鹽湖。當那晚的星空升起，從車上下來的一刻，時間頓時靜止。我已經無力再去支起三腳架，架起相機。那說不出的美不是相機能夠記錄的，它只存在于你的眼中，也只存在于時間靜止的那一刻。當然，它會夜夜存在于那個世界上最大的鹽湖的夜空。

漫長的旅行。其實并不漫長。夜空也會升起太陽，美景也會轉瞬即逝。當真的置身其中之時，所有這一路的疲憊與奔波，也都會忽然消失。寒風刺骨，腳下的湖水透過鞋子凝固著雙腳，但依然久久站在原地，生怕下一秒，一切都會消失。這就是旅行的魅力吧。

星海浩瀚。這是我一輩子見過的最美的星空。即使去年在撒哈拉躺在沙丘上數著銀河，也不及那倒映在湖中的銀河震撼。如果馬丘比丘帶給我的更多是對歷史的敬仰和對文化的癡迷，那么烏尤尼的星空，帶給我的是讓我瞬間靜止的力量。那種震撼，我想不出一個詞匯能夠描繪，所以，我只把它留在心里，留給我和我心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