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岱爾
我走在田野上,風兒從后面追了上來,它調皮地打著旋兒,把我的頭發弄亂。
我問:“風兒,你上哪兒去?”
風兒只是呼呼地叫著,不肯回答。
一個男孩喪氣地過來了,眼里還掛著晶瑩的淚。他想放風箏,可風箏偏偏不肯飛。
風兒輕輕地跑了過去,把風箏馱到背上。風箏高興地擺動著兩條長長的尾巴飛起來了。
孩子咯咯笑了:“好風呀,真是好風!”
我走到曬場上,黃燦燦的稻谷堆得像小山,人們卻煩悶地仰著頭。一片片烏黑的云彩,得意洋洋地盤踞在空中,它們把太陽遮住了。
風兒生氣地從我身邊擦過,“呼呼”地喘著粗氣。
我問:“風兒,你上哪兒去?”
風兒顧不上回答,它挺著胸脯,向烏云沖去。
密布的烏云驚慌了,它們笨拙地撞來撞去。
風兒是這樣的頑強,它鼓著腮幫,不停地吹,吹,吹。
終于,烏云頂不住了,它們慌忙地向四下逃去。燦爛的陽光像瀑布一樣瀉了下來,立刻鋪滿了整個大地。場上的稻谷像金子一樣閃光。
人們捋起袖子,把稻谷勻勻地攤在平平的場地上,大聲地贊嘆道:“好風呀,真是好風!”
我在墻角看見幾只蒼蠅縮著肩膀在哀嘆:“多冷呀,我們能熬過這漫長的冬天嗎?”
“能!”一只不自量力的蒼蠅還想為同伴打氣,“我們一定要活下去,為了傳播病菌的偉大事業。”
風兒憤怒地從我背后躍了過去,發出尖利的呼嘯。
我問:“風兒,你上哪兒去?”
風兒陰沉著臉,并不回答。
它張開翅膀,兇猛地掃過高山,穿過叢林,刮過寂靜的田野,卷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身后留下了一個冰凍世界,連松軟的大地也突然變得嚴峻了。
我仔細看去,那幾只蒼蠅早就凍僵,包括那只說大話的。
風兒又過來了,輕易地把它們卷了起來,送進了垃圾箱。
一群孩子從溫暖的屋子里沖了出來,他們舉起雙手高呼:“好風呀,真是好風!”
湖面凍得像一面圓圓的鏡子,他們穿上滑冰鞋,像小燕子一樣飛了起來。
風兒感動了,它低下頭,用冰冷的嘴唇親吻著他們,送他們每人一個紅紅的臉蛋。
我走在堅硬的冰塊上,魚兒在冰下抱怨:“什么時候才開凍?我們等得好不耐煩。”
風兒在背后輕輕地吹,它又變得溫和了。它戲弄著樹木光禿禿的枝干,也不管它們樂意不樂意。
我問:“風兒,你上哪兒去?”
風兒忍住笑,故意不回答。
“咔啦啦——”湖面上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
人們都高興地擠了過去:
“開冰了!”
“開冰了!”
被剖開的冰塊,自在地漂浮著。它們在一點兒一點兒地變小,最后,完全溶進碧綠的湖水中。
綠瑩瑩的湖水,映出了白塔、紅樓,映出了湖畔剛發芽的柳樹、剛鼓苞的桃花,映出了一張張容光煥發的笑臉。
魚兒歡快地躍出了水面,它們瞪著大大的眼睛,努著嘴巴。我能聽懂它們的話,它們是在說:“好風呀,真是好風!”
我轉著圈,四下尋找,風兒上哪兒去了?
路旁剛冒芽的小草兒,抿著嘴樂了,它說:“你朝前看。”
我看到了,風兒在跑,它歡快地打著滾,跑得多快呀!我要追上去,這次一定問清楚:“你到底要上哪兒去呀,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