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后網紅時代

木杉

重慶：短視頻里，輕軌列車由遠及近，飛馳而過，直插入面前的樓里，鏡頭轉移，出現了不少舉著手機拍攝的人，伴隨著一聲聲驚呼，列車從樓的另一端冒出頭，消失在畫面里。

西安：碎碗片已堆了一人高，被酒壇子圍成半個圈，人們圍著圈，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砸向碎片堆里。前些日子的小長假，這樣的視頻刷爆了網絡。

如今中國的年輕消費群體成為旅游的主體，他們有著強烈的自我表達欲望。過去高高在上的城市宣傳畫面和口號逐漸被弱化，取而代之的是真實的生活體驗和分享。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大多數城市品牌都面臨重塑，在這樣的風潮下，誕生了中國“四大網紅城市”：文藝清新美廈門，麻將火鍋慢成都，5D立體大重慶，“仿古狂魔”土西安，無一不讓游客心之向往。

“抖”出來的網紅城市

有網友開玩笑道：只要你打開抖音，十個視頻之內必刷到西安。用戶們內容的覆蓋地域從地標建筑大雁塔，到各種美食街，再到鐘鼓樓的夜景，這座城市被網友賦予了一個新的榮譽——“抖音之城”。

西安在抖音上大火，起初是一名用戶在抖音上發(fā)布了一則關于西安旅行的視頻，并創(chuàng)建了一個名為“西安”的挑戰(zhàn)。其中一項，就是在永興坊，5塊錢一碗米酒，喝干碗中酒，“咣當”一聲砸下去，過癮！

摔碗的動作要搞點慢鏡頭才能展現出江湖大俠的風骨，鐘樓夜景最好用大光圈延時攝影，毛筆酥和麻將糕怎么拍才顯得可愛……一個個視頻拍攝傳播的過程。成了免費的廣告。

而在朋友圈的另一頭，刷到這些畫面的人們全身的獵奇細胞都被調動起來，于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不遠千里來到西安打卡，拍小視頻好讓好友們點贊。如此循環(huán)，形成一連環(huán)的內容創(chuàng)造，沉寂了千年的古都西安，因為幾處獵奇景觀和無法控制的網絡傳播，忽然被煉成一座“網紅城市”。

另一座“網紅”重慶，則有著天然的圈粉基因。你以為在平地，其實你在13樓，你以為又上了幾層樓，但是你還在平地。重慶的網紅軌道交通像過山車，還是能上天入地那種，一會兒在天上跑叫輕軌，一會兒又穿人地下跑叫地鐵，穿進樓房，它就叫網紅二號線。

這樣自帶“魔幻”色彩的城市面貌。不僅隔三岔五就上一次頭條，在抖音里也沒落下。不少網友反映，“刷一下抖音，10條內容有6條都是重慶”。在洪崖洞、李子壩輕軌站打卡的小哥哥小姐姐們絡繹不絕。

帶一波流量的還有濟南，語文課本中的趵突泉已經不足以刷出存在感，但三四個月前一胖一瘦的組合——連音社在抖音上突然走紅，成了濟南寬厚里的一張名片。每晚演出都有粉絲為他們占座，全國各地的粉絲不惜遠道而來，只為看他們一眼，聽一聽胖哥“說起來就停不下來”的RAP，還有小哥哥酷似林俊杰的聲線。

而“抖音地霸”帶來的是實實在在的金錢效益，據攜程旅游統(tǒng)計，“五一”節(jié)小長假期間，全國旅游者平均花費2145元去西安和陜西，行程平均4到5天。在“西安摔碗酒粉絲旅游消費排行榜”上，上海游客以人均3028元的花費傲視群雄。

這期間，重慶市旅游總收入112.48億元，同比增長30.5%，洪崖洞還霸占了國內最熱門景點榜單第二，僅次于故宮。而濟南重點監(jiān)測的12家景區(qū)點累計接待122.72萬人次，同比增長24.4%。

走心就走紅

除了小視頻，那些影音作品里的“正規(guī)軍”也是一座城市走紅的重要元素之一。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讓大家重新認識重慶。豬頭與燕子分別的洪崖洞，導演摯愛的解放碑夜景，火鍋配啤酒的千廝門大橋，讓不少人跑去“故地重游”。而此前《瘋狂的石頭》里出鏡的長江索道、羅漢寺早就成為網紅。

在音樂方面，成都時不時就出來霸屏，2009年，張靚穎曾演唱歌曲《ILove This City》，成為成都市形象主題曲；同年，李宇春為推廣四川的蜀繡文化演唱的中國風歌曲《蜀繡》由郭敬明填詞，還在2015年登上了央視春晚；趙雷的一首《成都》火了自己，更讓小酒館人滿為患。而在西安的抖音視頻中，《西安人的歌》作為背景音樂，目前已經被使用超過10萬次。

上述作品能走紅，離不開接地氣的特質，人們突然發(fā)現，看似遙遠的IP其實就在自己身邊。去年，陜西歷史博物館在《國家寶藏》和《如果國寶會說話》兩檔走心紀錄片中驚艷亮相，沉悶的文物煥發(fā)生機，陜博也因此成為了西安的新晉網紅地，甚至到了限流的地步。同樣是老皇城，北京把故宮這個IP發(fā)揮到了極致。不管是月銷量十幾萬的故宮文創(chuàng)，還是豆瓣評分超高的《我在故宮修文物》，都把北京人骨子里的自豪和幽默展現得淋漓盡致。

更接地氣的吐槽文化，在嬉笑怒罵中傳遞著小清新。在重慶和成都的火鍋界里，流傳著世界上最坑人的謊言：“吃嘛，一點都不辣！”也流傳著最無奈的妥協：“好吧，鴛鴦鍋就鴛鴦鍋！”

重慶的地形也是吐槽界的常客，再精確的導航在重慶都沒有用武之地，定個位發(fā)現自己在江中心，外地朋友經常被告知：來重慶，請隨身攜帶重慶人。

在追求個性、張揚的年輕人世界里，一些主流景點逐漸被拋棄，小清新的地方才能方顯走心之旅。成都的泡桐樹街與小通巷，成為微博力薦的“最淡雅的巷子”，一半是市井民居，一半是清新小館，兩者融合為一體。

作為南京市的文化名片。先鋒書店是2014年BBC評出的全球十大最美書店之一。在這個防空洞改造而成的書店里，不單可以閱讀，還有咖啡館、文化沙龍、藝術畫廊等。幾年間，成都鐘書閣書店、哈爾濱果戈里書店、常州半山書局都成為了“文藝青年必到之處”“標榜小資的拍照圣地”。

而到了廈門，鼓浪嶼已經略顯“俗套”，游客們紛紛涌入廈門的老城區(qū)，尋找老建筑散發(fā)的陳舊，舊茶攤沖泡的清醇茶香，大排檔推杯換盞的人情味。

網紅背后的軟實力

西安的“一抖成名”，絕對不是偶然，其背后是大量的投入。4月19日，西安市旅游發(fā)展委員會特地組織了與抖音的合作計劃，成為抖音DOUTRAVEL城市合作的第一站。合作內容包括通過不同的挑戰(zhàn)賽讓用戶感受西安，邀請抖音達人體驗團走進西安，量身打造一支“抖音版”西安旅行紀錄片等等。簡單粗暴地說，就是讓你再也不用看又臭又長又復雜的攻略，跟著抖音就能游遍西安。

而前幾天的“紅五月·西安城墻國際文化節(jié)”期間，1374架無人機編隊飛行表演，組成各種宣傳西安的文字、圖案和數字，花費了1050萬元，也可謂是出手闊綽了。不過演出當天，大秀變成“尬秀”，部分圖案出現“亂碼”，這樣的事故反而又讓西安刷了屏。

更深層次的變化在于，從2017年開始，西安的煙頭革命、廁所革命、行政效能革命多箭齊發(fā)，領導干部作為“五星級店小二”，還要把手機號直接印在名片上。這些改變昭示著一個道理：想成為網紅城市，軟實力的提升更為重要。

“五一”小長假期間，為了方便游客拍照，重慶做出了一個暖心舉動，對千廝門大橋實行單向限制汽車通行，這樣一來即使再多的游客也能在橋上瞭望洪崖洞和沿江的夜景。而在老牌網紅城市杭州，網友在一個路口斑馬線隨手拍了2分鐘，共有21名行人和1條狗經過這里，全部得到了讓行。這則“杭州2分鐘”的視頻立刻上了微博熱搜，一時間媒體爭先轉發(fā)，話題閱讀量蹭蹭上漲。評論稱，短短2分鐘，可以說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這座城市文明的新常態(tài)。

這種文明的聚變效應背后，是杭州成為中國第一個為“文明”立法的省會城市，《杭州市文明行為促進條例》已經全面實施，這其中，“斑馬線上禮讓行人”“救人者無需自證清白”等文明準則，都以白紙黑字的形式在法規(guī)中落實。

同樣是在交通方面，深圳總能登上頭條，一大推新名詞都是從這里產生的，全國首批交替通行路口、全國首條快速路HOV車道、全國首條自動化潮汐車道、全國首條機場網約車通道、全國首條遙控護欄潮汐車道、全國首個“移位左轉”交通組織路口等等，流量擔當的背后，是一座城市管理和創(chuàng)新能力的不斷提升。

城市是一個復雜的綜合體，但也可以看作是一個企業(yè)或產品，需要精細化運營，只有把城市“賣”出去，才能得到更多的人才、政策、消費等資源。在網紅城市刷屏的同時，“城市搶人大戰(zhàn)”也是熱門話題，我們會發(fā)現，但凡有網紅基因的城市，在“搶人”方面也不遜色，城市實力如何，人們正在用腳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