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曉明
1926年春,廣州革命政府準備北伐。得到這一消息,時任川軍師長的賀龍立即派人去廣州請示方略,同時誓師返湘,準備與廣東的北伐軍一起打垮北京政府,統一中國。賀龍所部于7月16日,奉廣州國民政府命令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8軍第6師,唐生智委任賀龍為師長兼湘西鎮守使。
由于北伐軍聲勢浩大,黔軍首領袁祖銘也向廣州國民政府提出了“懇予收容”的請求。袁被委任為國民革命軍左翼總指揮,其部屬彭漢章、王天培分任第9軍、第10軍軍長。實際上,袁仍在窺測時局變化,處于徘徊不定之中,因此,只派彭漢章率第9軍入湘,其余部隊和他本人仍留在川、黔邊境。
因北伐軍左翼總指揮袁祖銘及其主力部隊遲遲不動,對整個北伐的行動,產生了不利影響。賀龍為了促使左翼各軍積極投入北伐,便請彭漢章到沅陵,向彭表示,只要他們肯出兵,賀部愿為前驅。面對賀龍的大義凜然,以誠相待,盡管彭對袁祖銘曖昧的態度存在顧慮,仍對賀龍的建議表示同意。賀龍又利用自己的關系,對投靠吳佩孚的湘軍葉開鑫、賀耀祖兩師做了許多爭取工作。賀龍將葉部旅長姚繼虞請來,曉以利害,使姚旅倒戈,投入了北伐軍;又將賀耀祖的參謀長毛炳文請來,做賀的工作,雖當時未能使賀耀祖改變態度,卻使其軍心發生了動搖。
7月11日,北伐軍進入長沙,賀龍率兵向據守常德的北軍王都慶師、湘軍賀耀祖師發起攻擊。8月1日,賀師先頭部隊占領常德。3日,賀龍抵達常德,接到北伐軍中路前敵總指揮唐生智和中路軍右縱隊指揮李宗仁電令:迅速聯絡黔軍,先進常德,再攻澧州,準備向鄂西出動,以動搖荊沙之敵,保證北伐軍西側安全。此時,左翼第9軍第2師楊其昌部已抵常德,但該軍主力仍在沅陵,王天培的第10軍停師在芷江;左翼總指揮袁祖銘還在貴州坐視不動。而北伐軍總部已決定進行汨羅會戰,兵分3路向北推進。其部署是中路出岳陽,取武漢;左翼出澧州,取宜昌、沙市,掩護中路左側,牽制鄂敵;右翼集結于攸縣,監視江西敵軍,掩護中路右側。
北軍方面,吳佩孚在鄂西宜昌、荊州、沙市集結了3個師及川軍8萬人,準備從北伐軍左側插入,斷其歸路,再與武漢守軍及河南調來的幾個師前后攻擊,殲滅北伐軍于兩湖戰場。
在這種情況下,遠在貴州和湘西的左翼北伐軍主力,如再不行動,將無法對中路起到掩護作用。事關北伐大業成敗,賀龍當機立斷,和第9軍第2師師長楊其昌一起代表實際不在常德的軍長彭漢章于8月10日聯名發出通電,企圖造成既成事實,促使彭部主力北進。

賀龍
8月12日,北伐軍總司令部決定主力直搗武漢。14日下達總攻擊令。在此之前,賀龍部已將吳佩孚所屬北軍一部和賀耀祖的一個團又一個營擊潰,占領了臨澧。到19日北伐軍發起總攻時,左翼第9、第10兩個軍主力仍在湘西,而袁銘祖還在貴州。在前線的左翼軍只有賀龍率領的第9軍第1師和楊其昌師。面對8萬敵軍,實難對擔任主攻的中路軍起到有效的掩護作用。賀龍憂憤交加,除令所部堅決向北軍繼續攻擊外,又聯合楊其昌致電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要求前來該師的黨代表呂超暫代左翼總指揮職務,以便統一指揮左翼各軍迅速進攻。賀龍這一建議得到蔣介石批準,由于賀龍顧全大局,努力斡旋,并以本師為表率,終于使左翼的狀況有了改觀。
8月27日,賀龍攻占慈利。隨即揮師猛追,進逼澧州。澧州一帶只剩下了依附北軍的賀耀祖師。賀耀祖眼見賀龍攻勢猛烈,被迫倒戈,接受改編,被北伐軍總司令部委任為獨立第2師師長。賀龍率部收復了津市、澧州。到8月底,中路北伐軍在賀勝橋等處連戰連捷,逼近武漢。8月30日,蔣介石電復呂超轉獎賀師長,電文中稱:“賀師長努力殺賊,殊堪嘉許。”是年底,賀龍率部收復了宜昌,成為北伐中的一代名將。
北伐戰爭形勢瞬息萬變。早在10月間,因為右翼北伐軍在江西失利,已表示輸誠的鄂西北軍統帥盧金山隨即改變了態度。他秉承吳佩孚的意旨,勾結孫傳芳及川軍楊森,又公然在宜昌宣布“討赤”。這時,鄂西的北軍糾集了兩個軍又四個師的兵力,由沙洋東犯,進入天門、潛江,企圖夾擊北伐軍,進而奪取武漢。到11月中旬,右翼北伐軍在江西戰場轉敗為勝,消滅了孫傳芳的主力,肅清了江西全境之敵。中路北伐軍收復了鄂東,總司令部乃決定會攻宜昌。第1師所在的北伐軍左翼第9、第10軍及第8軍教導師在長江右岸實施主攻;第25軍第3師在長江左岸策應,第8軍第1、第2兩師及鄂軍第1師溯江而上,配合左翼作戰。為適應宜昌作戰的需要,賀龍將部隊擴編為3個旅,另將收編的民軍編成兩個獨立旅,共5個旅15個團兩萬余人。按左翼各個部隊的軍事、政治素質,賀龍師自然成為其中的主力。
1926年12月6日,宜昌戰役開始。賀龍率部首先協同友軍肅清了長江南岸的敵軍,斃傷敵兩千余人,俘敵五百余人,繳槍七百余支,占領松滋。13日,賀龍親率軍在宜昌、沙市間渡過長江,掃清沿江防守之敵,占領沙市,再分兵兩路:一路向當陽追擊,一路進逼宜昌。在賀龍和第10軍王天培等部的迅猛進攻下,盧金山通電下野,于學忠、閻德勝師撤往鄂北,張福臣師退向興山、巴東,川軍楊森部撤回四川,17日,賀龍、王天培兩部占領宜昌。此役,第1師斃敵團長3人,斃傷敵團以下官兵兩千余人,俘敵數千,繳槍三千余支。
此次作戰的激烈程度,在賀龍及其部隊的經歷中是少見的。
北伐軍進攻湖南后,節節勝利,連克岳州、漢口,包圍了武昌。吳佩孚倉皇退回河南。但他并未死心,驚魂甫定,便又組織力量進行反撲。1926年9月末,賀龍將軍突然令劉達五與他一道赴前線指揮。他向劉達五介紹了當時的戰爭形勢:吳佩孚企圖重整旗鼓,從河南和鄂西兩個方面同時用兵,夾攻武漢。他除了命令劉玉春死守武昌待援外,親自指揮他在河南的兵力南下猛撲武漢。同時又在鄂西宜昌至沙市一帶集中了盧金山、于學忠以及川軍楊森三部軍隊共八萬余人,從我軍的左翼插入湖南,直趨岳州,切斷北伐軍的后路,然后合圍武漢。在鄂西方面,賀龍部首當其沖,情況十分危急。
賀師長和劉達五乘馬出發,只帶了一個手槍連,趕往公安。這時,正面沙市、荊州的守敵已經開始全面出擊。兩軍在黃金口、陡湖堤、黑狗咀、閘口一帶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賀敦武旅長身先士卒,反復沖殺,給敵人造成了很大的傷亡,北伐軍以寡敵眾,雖然英勇作戰,但損失越來越嚴重,處境已經極端困難。正當這時,更嚴重的情況出現了,楊森率領的四個師從北伐軍的左側攻陷松滋后,斜插石首、公安,切斷了賀龍部與澧州、常德的聯系。賀軍前后受敵,一部分官兵發生動搖,丟槍逃跑。與此同時不幸的消息傳來,賀敦武旅長在羊毛灘壯烈犧牲!

賀師長忍著內心的悲痛,繼續鎮定自若地指揮戰斗,立即組織力量打退正面的敵人。他命令劉達五帶上一個手槍排,發動老百姓把活著的傷兵抬回來。盡最大可能把槍支撿回來。代理旅長賀錦齋帶著部隊奮勇發起反攻,拼死打退了從沙市方面出擊的敵人。劉達五帶著幾百群眾,抬下了成百的傷兵,撿回了上千支槍。
賀龍師長親自指揮全師轉向南沖斷了楊森的隊伍,沿石首、公安重新組織防線。賀錦齋、歐百川兩旅攔住了敵人向澧州進攻。楊森攻澧州不久,便向東直趨監利。賀龍將軍又命令前線部隊不斷側擊敵人。楊森的幾萬部隊像一條橫在北伐軍面前的長蛇,渾身都受北伐軍的打擊,終于不敢向岳州進犯。吳佩孚的計劃被打破了。
回到澧州后,賀龍將軍談這一次戰斗時說:“我們丟了一兩千人,陣亡了一員大將,犧牲是很大的,可是我們打破了吳佩孚的如意算盤,穩住了北伐軍的左翼,支援了中路軍,保住了武漢。我們的人沒有白死。”在談到一些官兵丟槍逃跑時,賀師長沉痛地說:“這個教訓是很大的,說明我們的政治工作做得很差。上一回當,學一回乖,要特別注意加強政治工作。”
十一月中旬,總部正式批準晉升賀錦齋為第1旅旅長。劉達五受命接替賀錦齋,擔任第1團團長。陳圖南本來打算提升他的親信陳黑(營長)接替賀錦齋擔任第1團團長,賀龍將軍不同意,親命劉達五擔任團長,并把他的一支“自來得”手槍當眾送給劉達五。
1927年5月,國民革命軍獨立第15師在賀龍師長率領下,從湖北漢口進發河南。前進路上,遭到“紅槍會”武裝阻撓。為此,師部命令l團去攻打九里關“紅槍會”武裝。
部隊從信陽出發,當天下午一時許到達九里關,在附近山頭上搭起帳篷。下午三時左右,聽到了號角聲,當時還不知道這就是“紅槍會”的人在吹集合號。當時劉應銘向班長和排長請假,到山下附近的村子里買雞蛋吃,還有兩個人也提出要去,他們三個人一同進村,走進一家老百姓的屋子,里面空無一人。鍋里有飯,有菜,還有肉,由于軍紀嚴明,他們都不敢吃。走出來時,聽到清脆的步槍聲,以為是陣地上打的槍。正在這時,遇見一個趕著二三十頭豬的老百姓,便詢問他是哪里打的槍?老鄉告訴他們:“紅槍會”的人來了,就在前面,要他們趕快走。當時,劉應銘等人思想上有些害怕,不敢從原路返回,就從大路往回奔。跑了大約半里多路,發現路旁有塊大石碑,劉應銘心想:“人們傳說‘紅槍會’的人是刀槍不入,我卻要試試看。”于是,很快在石碑后埋伏好。不一會,“紅槍會”的人來了,他們手里拿著日本式的戰刀,搖搖晃晃像醉漢一樣,劉應銘瞄準他們,射出一夾子彈(五發),很奇怪,一個也沒倒下。接著劉應銘轉回陣地。1團2營營副楊福,是桑植人,曾在四川秀山一帶打過“神兵”,有些經驗,又有師長在督陣,就甩動皮鞭高喊:“同志們,快沖,沖上去!”前沿的人開槍射擊,一下子打倒好幾個敵人。“打得死,打得死”的喊聲,頓時鼓起了士氣,于是大家一陣猛打猛沖,“紅槍會”的人一片片地倒下了。戰斗結束,斃敵一百九十余人,只有極少數人逃脫。晚上,有些膽子大的人,商量好去檢查敵人的尸體,看有什么鬼名堂。當解開他們的上衣時,只見胸前刺有“太極圖”花紋。從倒在地上的旗幟看,上面寫著“天命太極大道”,這才知道被打死的人不叫“紅槍會”,而是“太極會”的武裝。這些人是奉、直軍閥所豢養為其賣命的。他們的任務是破壞鐵路交通和橋梁,以阻止北伐軍前進。36軍和其他友軍攻打他們時,就曾吃過虧,如果不殲滅他們,掃清前進路上的障礙,北伐戰爭就難以迅速取得勝利。
殲滅“太極軍”后,武漢政府開始不相信,曾派人來驗尸,部隊當時仍駐軍在陣地上,過了五六天,驗尸的人才到,但尸體已腐,臭氣沖天。經過驗尸,武漢政府才確信,并對獨立第15師予以嘉獎。
逍遙鎮在周口、西華、臨潁、漯河的中央,距漯河、臨潁皆為三十公里左右,地位重要。1927年5月,賀龍率部在此地與奉軍激戰沙河從西經該鎮南側流向周口,寬三五十米,利于防守。奉軍在逍遙鎮及其兩側防守的有步、騎、炮兵約五個團,共五千余人。
賀龍對敵情、地形進行了周密偵察,發現敵人僅沿沙河向南設防,缺乏縱深配備,逍遙鎮東南張家店以東,只有敵軍l營騎兵,兵力薄弱。賀龍決定,先打敵之弱點,擊破騎兵營,而后從側后進攻逍遙鎮。
23日晚,賀龍將師主力集中到右翼的鄧城地區。次日黎明,第1團偷渡沙河,全殲敵騎兵營。第二團繞到敵步、炮兵側后。賀龍親率第1、第3、第5團沿沙河左岸向西進攻。敵人的側翼和后方遭到突然打擊,驚慌失措,一觸即潰,紛紛向逍遙鎮逃竄。獨立第15師跟蹤追擊,至17時許,逼近逍遙鎮。在第12師配合下,經1小時激戰,占領了逍遙鎮。殘敵向臨潁、鄢陵方向逃去。
這次戰斗,獨立第15師俘敵三千余人,繳獲約四個團的裝備,包括24門野炮,攔腰斬斷了奉軍的沙河防線。全師僅傷亡六十余人。逍遙鎮上,敵人遺棄的武器、彈藥、輜重不計其數。鎮上居民紛紛上街歡迎北伐軍。
6月4日,漢口《民國日報》以《奇兵制勝》為題,稱贊獨立第15師“戰略頗妙,故敵軍損失奇大,而該軍傷亡甚少”。24日晚,總指揮唐生智就逍遙鎮大捷打電報給武漢政府說:“賀師本日酉時克逍遙鎮,繳槍兩千余支,大炮20門、機槍四十余挺、俘虜三千余人。”在武漢的國民政府及中央軍委當即召開擴大會議,通過決議“對于北伐將士之努力,表示極誠懇地嘉慰”。
奉軍的沙河防線失守后,在臨潁集中了六七萬人,包括坦克和大量炮兵部隊,由韓麟春指揮,決心依托工事與北伐軍決戰。奉軍在京漢鐵路和臨潁以東蜿蜒十余公里的弓形陣地上配置了3萬部隊,其余兵力配置在京漢鐵路正面的小商橋和臨潁以西地區。同時,還從鄭州向臨潁增調5個步兵旅、1個騎兵旅,準備參戰。
第二縱隊是唐生智的嫡系,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唐生智唯恐它遭受嚴重損失,26日深夜,突然改變計劃,令張發奎的第一縱隊“放棄向北攻擊之計劃”,“轉向臨潁方向進攻敵側背”。對于這番調整部署,1927年8月27日,上海《時事新報》評論說:“第二次北伐,唐生智對與共產黨有關系之軍隊,既已步步提防,臨潁戰役臨時變更計劃,以與共產黨有關系之軍隊參加正面作戰,致彼損失八千多之士兵。”
賀龍深知唐生智的居心,但他顧全大局,27日便和第一縱隊的其他部隊一同轉向西方展開攻勢。他以一個團進攻黑龍潭之敵,親率主力進攻京漢鐵路上的要點小商橋。18時發起猛攻。一場血戰,雙方傷亡達八百余人。殘敵不支,向臨潁撤退,獨立第15師占領了小商橋,解除了對第36軍右翼的威脅。
28日,賀龍揮師北向參加對臨潁的總攻。他在第12師和第36軍之間加入戰斗,以一部兵力向臨潁城南方進攻,協同第36軍作戰,主力進攻臨潁東南方敵軍側翼,協同第12師、第36師作戰。從早晨6時苦戰至16時,突破敵軍陣地,俘敵數百,繳獲前線奉軍5輛坦克中的3輛,占領臨潁城南側地區。同時,第一縱隊的其他部隊也突破了臨潁城東的敵軍陣地,向臨潁迫進。敵軍全線撤退。
臨潁之役共消滅奉軍萬余人,北伐軍取得了又一個大勝利,但也付出了重大代價。獨立第15師傷亡尤大。該師第5團原有官兵一千八百余名,戰后只剩下了365人。當第5團集合列隊,迎候戰地檢閱時,賀龍噙淚哽咽地說:“弟兄們,挺起胸來,我們傷亡了許多兄弟,鮮血染紅了臨潁,但打垮了幾萬奉軍,奪取了決戰勝利,你們是立了頭等大功的!”
這時,馮玉祥部已經占領洛陽,正朝鄭州推進。奉軍害怕后路被切斷,紛紛向黃河以北退卻。北伐軍乘勝追擊,5月29日,賀龍率部與友軍配合占領許昌。6月4日,第36軍與馮玉祥部會師鄭州,賀龍率部進入河南省會開封。至此,黃河南岸敵軍已被基本肅清,北伐軍取得了輝煌勝利。
在此戰役中,賀龍立下了卓越功勛。賀龍率領的獨立第15師被譽為“戰績最大、聲譽最高”、“異常奮勇”的“鋼軍”。
6月15日,國民政府決定將第一集團軍第四方面軍擴編為第四集團軍,下轄第一、第二方面軍;獨立第15師擴編為國民革命軍暫編第20軍。任命賀龍為軍長,周逸群為軍政治部主任。6月中旬,汪精衛、馮玉祥在鄭州會談后,宣布在河南的北伐軍主力撤回湖北。賀龍奉命率第20軍回師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