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回唱（組詩）

王明軍

一

山頂在午后的風中對飲沉醉

風暴回蕩在山風的合唱中

走出對與錯的思想

群山巍峨流水潺潺

我將與你相遇在蒼茫之上

彎腰的日子云影重重

青稞釀造的歲月

云海守望著一片遠方

風，迎面蕩來

眼眸親吻來去

時光的水漫過胸膛

云朵之中有一個聲音

在耳畔喊山

二

馱隊隱藏在深谷的古道中

玉米在云霧的影子里呼吸

犁鏵深楔泥土之中

麥子生長在云朵之間

根須飽含沁涼的滋潤

扶犁的手劃開云朵的漩渦

幽藍在山谷之中

端坐山中的白石高高在上

在過去與未來間

歌唱鳥兒銜來的每一行詩句

村莊在生活里劈柴

鑿井、洗衣、耕種、做飯

無數面容走上山來

汗水將眼淚打濕

鼓聲雷響堅守的方向

群山蜿蜒向上

一種敬畏萬物感恩天地的姿態

像水樣淌來

三

羊群跳躍在三生之間

色彩迎風舞蹈

夢中的海子湛藍

立地咀嚼模糊的記憶

咯咯聲響吐出味蕾的腐朽

雷聲悄然而至

一條魚兒向上游去

朝拜雪山的心愿被攔河嘎然而止

還來不及絕望又遭電波明亮照耀

山河剖開的憂傷逆流成河

盤鈴聲聲

羊群飲水在眾山之巔

映襯著蒼穹深處的鳴響

篝火不在，狼已遠去

村莊不再是一件華美的衣裳

蒼穹蔚藍

旗幟高高招展

綻放的花朵不只讓春天看到

誰該將魚骨帶向雪山

來安撫流水的冤魂

四

物事在石頭上生長

群山聳動的波濤把我充滿

石頭化作高處的懸崖

流水從雪山來，轟鳴一岸

炊煙就開始向往云朵的高度

岷水仍然朝著東方流

盤虬的樹根深入大地

“岷山起鳳，汶水騰蛟”

向著詩人的山水找尋著氣象

鳳起蛟騰之后的殘跡烙滿山谷

讓青稞咂酒充盈所有的血管

拒絕著同江河合流

石頭、塵埃、綠草、花朵

回唱著山川的四季

那流中魚兒憂傷的眼淚

只有水知道

五

左山流云，右路漫長

滿天的星宿如豹之眼

讓人慌不擇路

山花揮霍殆盡

飲水的鹿群已遠走

虛無漫進村莊

寂靜之下涌動的暗流

掠過高天云朵

風從黑夜激蕩而起

一層層地喚醒天地萬物

晨光從群山間漏出

盈盈光芒拂過田野

村旁生長的榆樹

沖滿生長的力量

凋謝送給希望的果實

漢子樣壯實的秋天

把魂靈托付給一株玉米

孤獨的味道

脆弱得變成一把向上的梯子

六

昨夜又夢回故鄉

在那里等待著，幽幽的目光

又成為了一個孤獨的守望者

每一座村莊都是我們的守護神

祖先的容顏在夢中浮現

雙手托起的圣潔飄蕩在寂靜的原野

遮蔽的鄉村

短暫的存在和長久的死亡

人與自然相殺共生

寂靜的聲音消失又出現

唯有風起的時候

那一些被塵土覆蓋的蹤跡

走入了剛要蘇醒的夢境中

在淚眼的對面，魅影端坐云端

把所有的日夜都喝干

一顆心事從石頭深處拉出

陽光逃逸

黑色的眼睛走不出失落的起點

七

走過群山的胸膛

那堅忍的翅膀

孤絕而自在地燃燒著

內心、精神、信仰、意義

漂浮的時光

同我出生的那個寨子一樣

流星般滑過山川

總是背著太陽看月亮

在村莊的路上找尋著

遠山的遠山山花一遍

而水泥的冰冷，賤踏著向往與夢境

到哪里才能找回生長的百合

為村莊蓋起一座溫暖的家園

八

叩開希望的木門

神龕望來的眼神

點燒樹冠完美的風暴

讓灰燼不失火塘的溫度

在遠方間縫合一條長長的鎖鏈

大山的胸膛上還有那生長的青稞

每一個季節都能享受幸福時光

這回唱只是一個輕輕的呼吸

抬頭望見群山之上的星星

那繁星點點的夜空

像一個個村莊跳動的火焰

黑夜中的光亮是那樣的寂靜安祥

不可觸摸的火焰，不可觸摸的呼吸

群山之中，陽光強烈而澗流潺潺

不管是貧疾還是肥沃

只要是泥土就能長出小草

綻放最美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