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詩

丁之琳

每天晚上我都會打開面向花園的窗戶，讓風吹進來，同時給花園里的小生靈們舉辦我的個人詩朗誦表演。

每次搖頭晃腦地背完一首詩，我都可以感受到草地里有一束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我，這讓我感到很愉快，我想，草地里可能藏著一個愛詩的小人兒呢。可惜，每次我背詩背得起勁時，媽媽都會打斷我。

“就知道背詩，單是會背詩有什么用？也不見你語文考第一名啊，有空不好好做點兒數學題，你在玩的時候別人都在努力。”

不過，我還是每天晚上對著窗外背一首詩。花園里有我的知己，我可以感覺到的。背完一首詩，再跟花園里的伙伴們說“晚安”，然后到書桌前做題。

有一天回家，我一眼就看到書桌上放著一片薔薇葉，上面有一行螞蟻大小的字。我找出放大鏡，這才發現薔薇葉上的字居然是小蟲子啃出來的：晚上八點，夏夜詩會。

到了晚上，我便聽到敲窗的聲音。我走到窗邊，看到一只蟋蟀站在窗臺上望著我，說：“請從這里下來吧。”我利索地打開窗戶跳了下去。在踩到松軟的泥土的瞬間，我感到周圍的一切都膨脹了。我看著變高的小草目瞪口呆，旁邊一叢薔薇花，居然像是高大的樹林了。

“小莎，歡迎來到我們的夏夜詩會。”我又察覺到了那束熟悉的溫柔目光，這么說，我那位藏在花園里的朋友，是這只蟋蟀？我跟著蟋蟀穿過薔薇花林，來到一叢四葉草下。

一群蟋蟀在那里歌唱。我的蟋蟀朋友費力地舉起一片大葉子遞到我面前：“這是我們今晚要念的詩。”

又到了/螢火蟲的季節/用新新的/麥稈/編一個小小的螢籠吧/沿著小路編呀編著/往前去吧/鴨跖草開著藍花/小路上露珠閃閃/光著腳踩啊踩著/往前去吧。

蟋蟀們跟著我一遍一遍地念，我感覺得到它們眼里的贊賞。離開的時候，它們送了我一個草花籃。

蟋蟀朋友送我回到窗邊，一到窗邊，我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輕松地從窗口鉆了進去。

“小莎。”剛到房間，媽媽就進來了，嚇得我差點兒把手里的草花籃掉到地上。

“媽媽，怎么了？”

“我剛剛聽到你在念詩，是《螢火蟲的季節》？”媽媽難得露出溫柔的神色，“剛剛我到院子里摘花的時候聽到的。這是我以前很喜歡的詩呢，聽到你念，我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后來媽媽還說她小時候也喜歡念詩呢，不過長大后就沒有那種閑情逸致了。媽媽還說以后只要不影響學習，隨我做自己喜歡的事。直到媽媽離開房間，我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把草花籃掛在書桌上，和花園里的朋友們道了晚安，進入了美好的夢里。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個夏夜，忘記這一首詩。

綠森林摘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