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斯蒂格利茨 布魯斯·格林沃爾德
編者按:正如198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索洛(Robert Solow)所說,人類生活水平的提高主要來自科技的進步和學習,這在人類社會進入知識經濟之后體現得越發明顯。對于全體人類社會,知識的生產和外溢擴散才能推動人類社會發展。這就要求通過各種制度設計,比如恰當的獎勵政策、專利制度、投資政策等,創建有利于知識生產和傳播的學習型社會。
《增長的方法:學習型社會與經濟增長的新引擎》
推薦指數:★★★★
作者:[美]約瑟夫·斯蒂格利茨?? ? ? ? ? ?[美]布魯斯·格林沃爾德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年6月
作者簡介:
[美]約瑟夫·斯蒂格利茨
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哥倫比亞大學全球思想委員會聯合主席。曾任克林頓政府的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成員,后加入世界銀行擔任高級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
[美]布魯斯·格林沃爾德
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教授,作品包括《價值投資:從格雷厄姆到巴菲特》《揭開競爭的面紗:一個極為簡單的商業戰略方法》等。
創新不一定能增加社會福利,這一點在金融業尤為明顯。
在金融行業,許多創新都是為了規避那些旨在提高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和效率的法規。保羅·沃爾克指出,金融創新的結果是,我們很難識別出哪些創新可以提高整體經濟的生產率。有些創新沒有帶來更好的風險管理和資源分配水平,而是帶來了更大的風險和大規模的資本錯配。
歷史上有很多大規模抵制創新的實例,最突出的就是19世紀初盧德運動的參與者,他們認為現代機械導致了失業和貧困。雖然生產率的顯著提高可以讓每個人都過得更好(生產可能性曲線外移),但在現實中,總是會有贏家和輸家。創新減少了對低技術工人的需求并降低了他們的工資,同時增加了高技術工人的工資。如果我們說這種技術導向的創新可以增加福利,這就意味著高技術工人的收益要遠遠大于低技術工人的損失,盡管高技術的工人可以為低技術工人做一些補償,但這種補償很少發生,因此這里存在著贏家和輸家。這樣的事情正在美國和許多其他的先進工業國家發生,輸家往往是那些處于收入分配底層的人,創新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在這種情況下,社會福利是否提高取決于我們如何權衡相對富裕的人的收益和相對貧窮的人的損失。
最近,我們提出,當市場不完善和社會階層僵化時,所有(或至少大多數)社會集團的情況都會變得更糟。在20世紀20年代,農業生產率的增長很大(尤其是當時對農產品的需求缺乏彈性),以至于農業收入有所下降。如果當時人口能夠完全流動,過剩的農民就可以陸續進入城市,但是當時人口流動的成本很大,同時農業部門的工資下降,農村資產(比如房子)的價值也在下降,許多農業人口都無法負擔得起轉移到城市的成本,并獲得在城市生產的相關技能。更糟糕的是,農業人口和提供信貸支持的銀行都沒有預見到這一情況的發生。因此,隨著農業收入的下滑,農業生產者欠下了巨額債務,銀行也面臨著巨額虧損。最終的結果是,城市商品的需求也發生了明顯的下滑,城市收入下跌。而創新本來有可能打破這個大蕭條。
我們指出,出于同樣的原因,制造業生產率的提高也可能會導致該行業的就業和工資下降,使當前經濟增長放緩。創新需要經濟結構的調整,而市場往往不能處理好這一任務。但是,由于企業做出的決策可以影響創新的方向和節奏,它們不用考慮一般均衡效應的問題。對每個小企業來說,工資和失業率都是給定的,但是如果把所有的企業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它們做出創新決策,也就影響了工資和失業率的演變。不受約束和沒有導向的市場有可能形成一個導致更多不平等和更高失業率的學習和創新模式。當然,也有其他的模式可以提升總體社會福利。
想象一個簡單的場景,一個社會或一個企業能夠投入創新活動的資源有限,企業可以將這些稀缺資源在節約自然資源的創新(比如降低碳足跡)和節省勞動力的創新之間分配。由于碳沒有價格,企業也就沒有動力去減少碳足跡。而且,即使社會存在著失業,并且失業率的增加會顯著增加社會成本,單個企業還是能從減少勞動力投入中獲取私有回報,也就有減少對勞動力投入的動機。
同樣的邏輯也適用于那些資源被錯誤定價的情況。經濟學家們對失業的持續性感到不解,即使在沒有最低工資或工會非常弱勢的國家里,失業也持續存在著,市場設置的工資水平也要高于需求等于供給時的水平。
效率工資的理論可以部分解釋這些現象:給工人加工資可以增加利潤而不是減少利潤,因為加工資可能會降低勞動力流動率,吸引更有效率的工人。此時,企業的行為會對其他企業產生外部效應,企業不會考慮到這一點,但是它很重要。
在夏皮羅–斯蒂格利茨模型中,任何水平的失業率都對應著一個關鍵工資,如果實際工資低于這個工資,工人數量就會減少。在給定工資的情況下,如果每個企業都實行降低對勞動力數量需求的創新,工資的均衡水平就會下降,失業率的均衡水平就會提高。失業率的提高會增加社會成本,但沒有一個企業在做關于創新方向的決定時會考慮這一點。
因此,如果一個企業可以在提高勞動效率(即提高每個工人的生產率,比如在新技術下,每一個工人生產率可以等于舊技術下生產率的2倍)的創新,或者提高資本效率的創新之間選擇,企業最終決定創新的方向取決于勞動力和資本的相對份額(如果勞動力的份額更高,它就會選擇更多的提高勞動效率的創新),并且市場均衡也會導致更多提高勞動力效率的創新。
同樣的,如果提高勞動效率的效應對低技術工人比高技術工人影響更大,并且企業可以在提高高技術工人勞動效率或提高低技術工人勞動效率的創新中做出選擇,那它就會選擇能夠減少對低技術工人數量需求的創新(創新是過度偏向技能的)。
這里我們能觀察到一些重要的政策影響。比如,工資補助可以減少勞動力成本,高昂的勞動力成本能促使企業改變技術發展方向,以節省勞動力和提高資本利用水平。同樣的,當美聯儲急速降低資本成本時(它在“大蕭條”之后努力這樣做過),它實際上也鼓勵了節省勞動力的創新,因此我們會觀察到企業用機器替代低技術勞動力的現象(在低技術勞動力失業率很高的情況下,影子價格比較低),比如用自動結賬機來替代收銀員。雖然這種投資會增加總需求,帶來社會效益幾乎可以確定是正的,但我們同樣也要考慮中期因節省勞動力的創新而帶來更高失業率所導致的社會成本。
近期關于持續失業率和日益加劇的不平等性的討論聚焦于節省勞動力的創新,尤其是技能偏向型的創新。對這些創新的批評者有時會被稱為現代盧德分子,市場的擁護者聲稱,人們不應該干預市場,他們認為,從長遠來看,每個人都會變得更加富有。我們的分析表明,這種看法可能是過分樂觀了,對于工人來說,由于社會改進的收益不一定會滲透到其所在的階層,他們不僅在其一生中可能不會變得更為富有,而且由于社會需求的變化,他們可能會在事實上長期貧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