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輝：婚姻就是尋找一輩子的玩伴

□ 林昆輝 口述 玄圭 撰文

所有戀愛都好玩兒，但只有少數婚姻才有趣

很多人可能會說：婚姻不是過家家，而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實打實地過日子。這句話當然沒錯。但也正因為有這樣的認知(現(xiàn)實)，很多情侶結婚后，遇到各種各樣的現(xiàn)實困境時就會疲憊、失落，會覺得對方不再像戀愛時那樣愛自己了，從而對伴侶和婚姻都感到失望。我們把這種現(xiàn)象稱之為“婚姻倦怠”。

其實婚姻倦怠的實質，就是覺得對方不好玩兒了，和他在一起越來越沒意思了。比如一對夫妻結婚之初約定，每年要一起去外地旅游兩次，每3個月去一次對方父母家，每周看一次電影，每周三和周五一起出去吃頓飯。但是結婚不到半年，隨著妻子懷孕，他們很快不再遵循當初的約定。不僅不再履行當時的承諾，而且丈夫開始晚回家，妻子動不動就發(fā)脾氣。

丈夫不愿意回家，不是因為有了外心，而是因為“妻子現(xiàn)在都懶得看我一眼，回家沒意思”。妻子性情大變，是因為懷孕了，丈夫竟然從不主動關心自己!隨著孩子出生，兩個人越來越對彼此失望，抱怨和傷心成了他們婚姻生活中的常見表情。

這對夫妻的婚姻現(xiàn)狀，其實就是得了“婚姻倦怠癥”。這也可能是很多夫妻都會面臨的一大難題，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戀愛時百看不厭，他渾身上下哪兒都好，一結婚就變成這樣?這是因為兩個人戀愛時，是“我的自我”跟“你的自我”談戀愛。自我的內容是什么?是欲望和嫌惡。欲望是我想、我要、我喜歡，就是能讓我快樂的東西，只要我追求欲望成功了、獲得了，就開心了；而嫌惡是會讓我難過、痛苦、不愉快的東西，是一種回避性行為。

一般來說，談戀愛時，雙方都會盡力滿足彼此的欲望。我用所有的欲望來幫助逃避你的嫌惡，逃避我的嫌惡，我們都盡量不要去做我們都嫌惡的東西，比如酗酒、夜不歸宿，而是要盡量做滿足對方欲望的事，比如逛街、看電影、做義工。戀愛時彼此都只關注對方欲望，而不沾染任何嫌惡。

戀愛的時候，彼此都浸泡在自我的歡愉中，雙方努力滿足放縱自己和對方的欲望。欲望是如何放縱的?其實說到底就是一個字——“玩”!約會不就是玩嗎?我們在這里玩、去那里玩，我們牽手跑著玩，男孩背著女孩爬樓梯玩，女孩給男孩貼面膜、化妝玩。兩個人怎么玩都好玩兒，到哪里都覺得風景旖旎但你比風景還美!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出完美：完美的東西、完美的事、完美的動作和心思。

兩個人戀愛時，彼此都在確認一件事：“這個人的自我跟我的自我很匹配。”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真好玩兒啊。我覺得你好玩兒、你覺得我好玩兒，所以我們一直約會。兩個人越玩越好玩兒的時候，就進入熱戀期。再后來，兩個人做了一件很神圣(奇怪)的決定：“我覺得你非常好玩兒，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玩兒的人，我們在一起玩，比跟任何人在一起玩都快樂。所以，我們約定——結婚吧!”兩個人之所以約定結婚，是因為當時認定：我們能玩一輩子。

但是，婚姻和愛情大不同。我們真的還能像戀愛時那樣，時時刻刻都喜歡和對方玩，覺得對方是最好玩兒的人嗎?結婚后，我變成丈夫，你變成妻子，我們從戀人變成夫妻。接下來的每一天，我們都不再是兩個獨立的自我戀愛，而是丈夫角色跟妻子角色在一起，我們的關系變成家庭角色關系。但是，兩個人依然想做自我，于是極力想從角色的牢籠里脫身：出去看電影好嗎?不行，我要加班!你們家的事兒能不能別牽扯我?我們家的事兒不也是你的事兒嗎?

于是，戀愛時的美夢一點點消失不見，了無生趣，相看兩厭。所以我們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它與愛情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

婚姻倦怠的真相，夫妻再也玩不到一起了

但是，很多婚姻倦怠都是假象。為什么這么說?你認為對方不夠愛你，沒有像以前那么愛你了，但我要說的是：婚前是我愛你30分，剩下70分是求你愛我。婚后，我不用求你愛我了，但婚后我還是像戀愛時，有30分愛你，甚至比婚前還愛你，愛到40分甚至50分。但這個時候，你依然拿婚前的百分之百的“愛+求愛”來評估我，得出的結論當然就是“你不夠愛我”。

這個結論下得有點兒草率。為什么?因為當初他求愛的那個女生，約會時打扮得漂漂亮亮，說話輕聲細語，充滿了女性魅力，一言一行都在挑逗著男人的神經細胞。可是結婚后呢?我們朝夕相對，從早到晚，我看你刷牙的樣子、你上廁所不關門的樣子、你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走來走去的樣子……戀愛時的那個女神不見了，還怎么愉快地玩耍?

不能像戀愛時那樣玩耍和開心了，怎么辦?很多人的選擇是生小孩。孩子表面上好像挽救了婚姻，但事實呢?事實是隨著小孩的出生，兩個人的夫妻角色都被毀掉了。約會時，你看到的是愛人；結婚后，你看到的是妻子(丈夫)；生小孩后，你看到的是孩子他媽(爸)。誰是我們兩個人中間的核心?當然是孩子。我們常說三口之家，其實我認為：很多家庭應該叫作“2+1”更合適。因為多數妻子都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這種前提下，妻子和孩子變成生命共同體，他們倆變成一個游戲團體。他們兩個每天都在玩，先是媽媽逗著小孩玩，后來孩子會跟媽媽一起玩。爸爸怎么辦?如果插不進去或不想插進去的話，他就得自己玩，或者找別人去玩。

每一段婚姻開始，其實都有一個約定：我們說好了，要一輩子一起玩。一輩子我都陪你玩，一輩子你都跟我玩。誰知道有了小孩以后，母親和孩子兩個玩在一起，所以被冷落的那個人只能自己玩。有些男人就自己玩，玩游戲、看電視、開車去兜風；有些男人不會自己玩，就只能找別人玩，而找別人玩又分兩種：一種是找同性的朋友玩，哥們兒聚會、玩游戲和侃大山；另一種玩呢?你知道的，男人就去找異性玩，玩著玩著著火了。

婚姻走到這個時候就分成了兩個團體：媽媽和孩子組成一個游戲團體，爸爸跟男性友人或者異性友人一起玩，夫妻雙方各自在團體中玩。一個家一分為二，夫妻倆各玩各的，婚姻倦怠，貌合神離，一地雞毛，要么得過且過，要么分道揚鑣。這背離了兩個人結婚的初衷，因為婚姻的實質，其實就是尋找一輩子的玩伴。這個玩伴其實要求很多，它既是你能暢快釋放自我的玩伴，又要讓你在家庭關系角色和社會角色里能夠喘息、得到舒緩、得到慰藉，還要讓你能夜夜安然入眠。

什么叫玩伴?就是那個能夠讓你開心的人。能玩到一起，意味著能夠讓對方開心、溫暖，讓彼此覺得“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快樂，看著你我就快樂，跟你講話就快樂，不管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情，我都快樂!”

但為什么結婚、做父母后，我們就不能做玩伴了?就性而言，是從性的探索到性的審美疲勞；就愛而言，是從愛的追求到不再求愛的懶散；就生活而言，是從一個新奇的二人世界到同一屋檐下的相看兩厭。當然，導致婚姻疲憊，不能再做玩伴的最重要原因，多半是因為錢。婚前不管賺多少錢，兩個人約會時是不看錢，不把錢當錢的，所以我們把約會時間叫作“非經濟性行為”。可是一結婚呢?這一切都變成了“經濟性行為”。

結婚前兩個人可以泡在咖啡館，一人一杯咖啡。一個人40元，加起來不到100元，不貴吧?結婚后，丈夫請妻子去喝咖啡，她卻說：“我泡給你喝，你把80元給我!”“我給你買一束花吧!”“買什么花?出去撮一頓才實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真像七味真火一樣，煮啊、熬啊，最后把婚姻燒壞了。燒壞以前會出現(xiàn)什么?倦怠。當兩個人玩不起來，不好玩兒的時候，婚姻倦怠了。

婚姻倦怠后，從前的誓言消退了，所有的美好成了回憶，我們不得不面對誓言破碎，從前的海誓山盟都沒有了，我哪里還有心情跟你玩?

當妻子看到成天玩兒游戲、總是加班出差的丈夫，后悔和抱怨都來不及，哪還有心思玩?兩兩相對是冷若冰霜，你們有多久沒有開懷大笑了?其實玩就是為了笑，為了樂。兩個人最初結為夫妻時，就是因為想讓對方歡喜和快樂。

喜笑不見的時候，這個婚姻，好像也該拆了。

婚姻就是一輩子做玩伴

但是你想拆，真的敢拆嗎?因為婚姻是一個家庭制度，一個社會組織，因為婚姻的真相，雖然是今生今世的玩伴，但是婚姻的表象卻是家庭組織以及家庭的生活模型，而家庭角色對于整個家族和整個社會來講是一個角色系統(tǒng)，大家必須借著這個角色系統(tǒng)來認識你。再說，孩子還很小，你敢離婚嗎?再湊合過幾年吧，但是幾年后我都四五十歲了，還好意思離婚嗎?

婚姻一潭死水，兩個人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還談什么玩和樂?當你耐不住這種沒有玩笑、沒有玩伴的日子，要不要離婚?離婚吧!但我們通常提到離婚，想到的是“要不要離婚?”“該不該離婚?”“能不能離婚?”但離婚不是要不要、該不該和能不能，而是敢不敢的問題。因為離婚意味著跳脫自我和婚姻家庭里的角色，這并不容易。

很多人問我：“如果不離婚，我的日子怎么過啊?”我說：“那就離吧。”“可是離了婚以后，我一個人的日子怎么過啊?下一個人不一定更好啊。”我說：“那就再考慮下啊。”“可是我現(xiàn)在就已經熬不下去了。”我說：“你說熬不下去了，不也還在熬著嗎?”

離不離婚茲事體大，如果僅僅因為婚姻疲倦而選擇離婚的話，這婚未必就離得對，因為下一段婚姻，你照樣還會倦怠不是嗎?那么，如果婚姻陷入倦怠卻又不愿、不敢離婚的話，怎么做才能重拾往日恩愛，做幸福夫妻?

婚姻一開始是玩，婚姻的倦怠是不玩。一開始就是玩跟笑，壞了就是不玩也不笑。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挽救婚姻，你就不要忍、不要熬，而是要重新開始——玩。

怎么玩?

首先玩自己。千萬記住，想挽救婚姻就要從玩開始，先玩自己，自己跟自己玩，一個人獨自玩。自己玩的話玩什么?女人玩臉，去保養(yǎng)去化妝；玩頭發(fā)，變個發(fā)型做做護理；玩眼霜擦眼睛、玩健身維持好身材。至于男人嘛，沒事兒可以玩玩自己的胡子或毛毛的大腿嘛!

無論如何，請你開始跟自己玩，先把自己變成一個好玩兒的人。當你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可以自己玩，而且還很好玩兒的時候，你就可以進入第二步了。

玩對方，玩你的伴侶。如果你本來就有一個游戲團體，比如你和孩子是個團體，你就帶著孩子去跟伴侶玩，臨睡前講故事時叫上他，給孩子做早餐時讓他幫忙嘗嘗味道，有親子聚會拉上他一起參加。你要努力把“2+1”變成3，把兩個人的游戲團體變成3個人的。或者把原來的媽媽跟小孩的游戲團體，變成現(xiàn)在的爸爸和小孩的團體，然后，你找機會退出去自己玩，多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們兩個一起玩，當他們兩個玩得很high時，你再找個機會插進去，變成3個人一起玩。

如果沒有孩子，婚姻倦怠后各玩各的，或者沒各玩各的但兩個人都不再玩的話，你要做的還是這個套路：先自己玩，覺得自己好玩兒時再找他玩，逗他玩。玩他逗他，玩到他覺得“咦，好像有點兒好玩兒呢!”當然，最重要的不是讓他覺得自己很好玩，而是他要重新覺得：原來我的伴侶是個好玩兒的人，我愿意繼續(xù)跟他玩下去。

如果婚姻之前沒有一起玩的戀愛過程，比如相親結婚或閃婚，即便婚姻還沒陷入倦怠，你也要從現(xiàn)在開始玩；如果你們經過足夠長時間的戀愛，曾經是最佳玩伴的話，你一定會記得當初是怎么玩的。為何我們從當初玩得瘋瘋癲癲，到現(xiàn)在啥都玩不起來?不要糾結于其中的原因，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玩回去。

玩自己，玩他，慢慢地兩個人一起玩，久而久之，你們就會成為誰也拆不散的最佳玩伴和神仙眷侶!

（摘自《婚姻與家庭》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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