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儀式感

蘇眉心

在江南茶樓，遇見一位銀發如雪的老婦，身上藕粉色的旗袍荷一般清麗，正端著蓋碗不疾不徐地品龍井，腕間的翠玉鐲隨著她優雅的姿態，泛著早春三月的光。心底涌上無言的感動：六十多歲的老人，一早裝扮得當，只為吃餐早茶，她的這份鄭重其事，想必是大半輩子形成的習慣。不由想起從不睡懶覺的母親，每天早晨起床燒火做飯，上老下小地伺候，日子過得再清貧，鍋灶從來锃亮。孩子們的衣服即使是補丁摞補丁，也會漿洗得干凈整潔。相比起來，我的無數頓早餐則是標配的牛奶和面包，過著快節奏的現代化生活，哪里能用寧靜的心慢慢熬煮出一碗香甜的粥，雖年紀輕輕卻不及兩位老人精神朗利。

“中國收納女王”袁春楠，曾是個懈怠頹廢、缺乏生活熱情的女子，30歲時遭遇公司裁員，感情分離，崩潰的她患上了終生無法治愈的神經性耳鳴，本該穩定的而立之年轉眼間一敗涂地。朋友勸慰她，只有改變自己，一切才能好起來，這是她面臨絕境時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袁春楠開啟了自定的1000天改變計劃：她從清理周圍所有雜亂無用的物品入手，在自己狹小溫馨的房間里堅持每天早起讀書、寫日記。為了改變自己內向的性格，她又積極報班，鍛煉口才。梳理掉所有負面情緒，面對全新的生活環境，袁春楠發現，原來認真對待的生活，竟然有著太陽的鮮潤光澤。她以全新的姿態站在各大媒體平臺上，分享自己的經歷，最終成為一名專職整理師，并成功建立了個人品牌。

衣櫥里滿滿當當，許多常用的小東西散落在室內各個角落，為了找一串鑰匙將整個家翻得底朝天……這些凌亂不堪組成了生活的全部，如果不及時地正確面對，有一天我們終究會成為當初的袁春楠。就像一首詩里寫的那樣：“所有的事情，我都要看上兩遍，一邊讓我歡欣，一遍讓我憂傷。”許多人選擇了湊合的生活態度，卻擁有著一顆向往精致的心，而我們集體欠缺的是對待人生的儀式感。晉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老總唐徽，結婚十幾年來無論工作多忙，哪怕推掉重要的業務，都會在每個周五和她的美國老公約會，坐在環境幽雅的意大利餐廳里享受美食，他們一邊用餐一邊聊天，像當初兩個人熱戀時那樣。

儀式感是人生里不可或缺的元素，無論是對待自己還是朋友，或是家人和婚姻，都必須保持認真、敬畏的態度，才能將生活過成最美的模樣。缺乏儀式感的人，也許到年華老去時也不會具備那位老婦的優雅，更不會擁有母親將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能力，更談不上創造出什么精彩的人生。生活這杯劣酒將我們淹醉麻木，卻總有些事情讓人無法忘記，那個冒著風雪坐了幾千里火車趕來學校的男友，只為送一袋你愛吃的糖果，寵溺地看你邊吃邊甜甜地笑，縱使后來的你食遍山珍海味，卻再也吃不出那時的味道。因了那份特別用心的純真，懷著虔誠的儀式感，初戀才刻骨銘心。

朋友供職于酒店后廚，每天下班后都會洗去油膩煙火，換上棉麻的中式長衫，鉆進書房研墨畫畫。難以想象，一個粗指大手的男子，不僅烹炸煎煮樣樣精通，還會靈巧地在杯盤碗碟上，用奶油畫出生動圖案，造型各異的果盤更是信手拈來。白天，他為了生活努力工作；晚上，在自己鐘情的藝術世界里潛心修行。公休時，他會帶著妻兒老小，到近郊享受大自然的風光，細心觀察一叢蘆葦，一只飛鳥的形態，再用心地呈現在餐具或紙上。后來，他的作品受到追捧，一幅畫炒到價格不菲，可朋友依舊白天上班晚上畫畫，絲毫不受影響。有人問他為什么不辭職在家專業創作，朋友說：“廚師是我熱愛的職業，畫畫是我鐘情的愛好，我只想用心將它們都做好，這就夠了。”

小王子問狐貍：“儀式是什么？”狐貍說：“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用，使某一刻與其他時刻不同。”儀式感是平淡生活中的一聲你好、謝謝和再見，儀式感是雪夜訪戴的友誼，儀式感是過年穿新衣、放鞭炮的喜悅，儀式感是明明你在身邊而我還要說好想你呀。儀式感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它可以讓單調的天空掛上一抹彎彎的七彩虹。我以為，人生的儀式感就是認真地生活，幸福著敬畏著。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