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龍奪錦爭上游

□ 李寬林

“咚咚鏘、咚咚鏘，江面龍船鑼鼓響。劃船亞叔齊劃槳，齊劃槳，志昂揚，爭奪燒豬過端陽！”這首梧州童謠，在我的整個童年時代，每逢端午節(jié)都會唱起來。那時，我和伙伴們一邊鉆進人群里觀看江上龍舟競賽，一邊拍著手齊聲歌唱，歡度這個傳統(tǒng)節(jié)日。

劃龍舟的起源，可追溯到距今兩三千年前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據(jù)資料記載，劃龍舟起源的說法有多種，其中一種是戰(zhàn)國時期楚國三閭大夫屈原，因不忍親眼看著楚國被秦國所滅便投水而死，楚人哀之便劃龍舟打撈他的遺體。隨著時代的不斷發(fā)展，梧州的劃龍舟活動演變?yōu)辇堉鄹偠傻谋荣惢顒樱M而演繹出梧州人力爭上游、勇奪錦標的龍舟精神。

梧州，古代又稱倉吾（后作“蒼梧”），地方志書說“其境久屬于楚”，由于受到楚風漫染和影響，歷來民間都有劃龍舟的風俗。這在歷代編修的梧州方志中都有提及，只是記載得較為簡略。但明代魏浚所著的《嶺（或作“嶠”）南瑣記》一書中，卻有一段較為具體

龍舟意象、龍舟精神早已滲透進梧州人的思想觀念和生活領(lǐng)域當中，形成了一種地方文化的記述：“梧州（梧州江上）競渡龍舟長十余丈，坐可五十余人，有白衣數(shù)人，分立舟上。每擢動（劃動船槳）則右手揮白旗，左手揮袖。袖甚長，如所謂郎當舞袖（歌舞人穿的舞衣有隨意又寬大的袖子）者。”從描述中看，當時梧州的龍舟競渡充滿著何等的奇情異趣。

龍舟賽歷來被認為是純粹的民間群眾活動，一切皆由民間團體組織實施。賽事花銷多來源于本地群眾湊款，也可以由熱心家鄉(xiāng)公益事業(yè)的士紳、富商、達官贊助。參賽前，城區(qū)按鎮(zhèn)、坊，城郊按鄉(xiāng)、村（偶有按廟）組隊。

解放前，梧州有城東、城南、城北、城中、大西、鴛江、河濱等鎮(zhèn)，還有周邊10余個鄉(xiāng)、若干座廟，凡有條件（人員夠、經(jīng)費足）的地方都愿意“出龍（舟）”，有的地方甚至同時出兩條“龍”。如當時的河濱鎮(zhèn)及其轄下的角嘴坊，分別以鎮(zhèn)、坊的名義共出兩條“龍”。可惜，這兩條“龍”每年都落在倒數(shù)一、二名，被時人譏之為“水（差勁）斗水，河濱對角嘴”。這句話后來還成為梧州本地俗語，每當遇到參賽雙方水平都不高的時候，人們常會引用這句話來做評價。不過，換個角度看，屢敗屢戰(zhàn)、奮勇前行，何嘗不是龍舟精神的一種反映呢。

龍舟比賽場景

在解放前后的那些歲月，梧州龍舟賽的賽程為15公里，其長度在全國罕見，可稱為“長龍”。當時的“放龍”地點為泗化洲尾的龍鳳灣，“收龍”地點為系龍洲下的譚公廟。這么長距離的水程，如果龍舟隊員缺少勇毅、力量和智慧，是很難堅持到底并奪取勝利的。正因如此，各個龍舟隊在始建時，就必須對造舟、選員、訓練、水路甚至比賽對策等進行反復研究和練習，為奪取錦標做足準備。

據(jù)說，在梧州解放初期的某一年比賽中，某鄉(xiāng)龍舟隊為了奪冠，事先謀劃讓龍舟劃手用捆物的水草做褲腰帶。當臨近沖刺時，領(lǐng)先的幾條龍舟你追我趕，正爭奪得難解難分之時，某鄉(xiāng)龍舟隊的劃手們齊齊站起，腳步前弓后箭，齊齊發(fā)力猛劃，此時草斷褲落，其他龍舟隊的劃手見而忍俊不禁，精神有所松懈，這樣，某鄉(xiāng)龍舟隊就獲勝了。

當時，梧州還流傳過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的故事。這個人習慣上被稱為“長洲大人”，其真名叫黎旭照，1922年出生于泗恩洲，1972年去世。他長得高大威猛，身高2.18米，體重125公斤。在解放前后，他都是得力的龍舟劃手，常坐鑼鼓架旁，起到穩(wěn)定龍舟重心的作用。人們都說，他一個人可以頂三個人用。因他身高力大，干活出力比別人多，當時國家實行糧食定量供應(yīng)，自治區(qū)糧食廳就特批每月70市斤糧食供應(yīng)給他，比別人的糧食配給量多了一倍。

另外，梧州在解放的前一年，舉辦龍舟賽時曾發(fā)生一樁因賭賽而驚動全城的沉船風波。其起因是當時的警察局長盧英龍所押注的一條龍舟開始時領(lǐng)先，后來差點被另一條龍舟趕上（追至前舟的三分之一左右位置），盧英龍擔心輸?shù)糇约旱馁€注，便指使一艘小輪船開過去，掀起大浪撼沉后來趕上的龍舟。此事發(fā)生后，引起梧州街頭巷尾熱議，民眾一致譴責盧英龍的惡劣行徑，媒體輿論也一片嘩然，給予強烈抨擊。

解放后，龍舟賽納入群眾體育運動項目范疇，成為一種體育競技與民間風俗相結(jié)合的活動。每年參賽的龍舟隊伍很多，當時市區(qū)的隊伍有梧州造船廠、港澳船隊、水上漁業(yè)隊等；郊區(qū)的隊伍有寺沖、正陽、泗洲、泗恩、龍華、龍圩、四合（以上各處今屬市區(qū)）等。近10多年來，梧州的龍舟賽又吸引了來自藤縣濛江、赤水、南安，蒼梧人和等地的龍舟隊。有幾年，梧州的龍舟賽曾改為在桂江舉行的“短龍”賽，而且還有女子龍舟隊參加，但遠不如舉辦“長龍”賽那樣觀者如潮。后來，梧州恢復了“長龍”賽，在西江大橋底“放龍”，至云龍大橋底“收龍”，勝景盛況才再現(xiàn)。

過去，梧州的龍舟賽得勝者一般只獎勵前6名，奪冠被稱為“奪錦標”。凡是獲獎的隊伍，都有錦旗、獎金，另外，還有燒豬、雞、鴨等獎品。奪得錦標者是得全豬，其余依次遞減。在過去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錦標多為泗恩洲隊或泗化洲隊奪得。如今，奪冠“黑馬”頻現(xiàn)，可謂“英雄輩出”。按慣例，優(yōu)勝者賽后余興未盡，還要在江面上劃船巡游，慶賀一番，稱為“游龍”。

龍舟賽，體現(xiàn)了一種團結(jié)奮斗、努力拼搏、爭占鰲頭的精神，這在地處三江水口的梧州，人們稱之為龍舟精神。梧州人對龍、龍舟尤其喜愛，這在日常生活中時有反映。如地名中有“三龍”（龍新、龍平、龍華）、龍船沖；語言上把端午節(jié)稱作“龍船節(jié)”；每年農(nóng)歷五月江河水漲，人們把這種現(xiàn)象叫做“龍船水”；聽到與獅子鼓不同的“咚咚鏘”的鑼鼓聲，人們稱之為“龍船鼓”；曲藝中有“賽龍奪錦”“木魚龍舟”；食品中有著名的“龍舟”牌臘腸……

可見，龍舟意象、龍舟精神早已在梧州人的思想觀念和生活領(lǐng)域中不斷滲透，形成了一種地方特色。多年來，龍舟精神已成為鼓舞梧州人建設(shè)美好生活的強大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