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小玟
他立于窗前,望著瓢潑大雨,神情凝重,似在沉思,抑或這雨讓他想起了什么?這是端陽雨,每到這個時候下雨,他都特別想念家鄉。
他常說,可能因為自己是“疍家佬”出身,常年在水上漂泊,居無定所,即使現在上岸了,也總是四海為家,到處漂泊。如果硬要把一個地方定為家鄉,那應該是赤水鄉了吧!
赤水鄉,即藤縣赤水鄉上赤村(今藤縣塘步鎮孔良村)。赤水鄉依山傍水,村子前面是一大片水田,再往前行就是西江了。他離開赤水鄉,漂泊在外已經30多年了。雖然每年端午節很多地方都有龍舟賽,各式各樣的粽子也是滿街都有,然而他最懷念的依然是阿媽包的粽子,那一股股箬葉清香,叫他終生難忘。
記得那年的端午節前,阿媽就預先泡好十幾斤糯米,把花生炒熟、搗碎,腌好五花肉,又把去年上山割下曬干的粽葉取出來,放在鍋里加水燒開,撈出來一片一片掰開、洗干凈;找一些竹片破成細小的竹篾,用來綁粽子。一切準備就緒,阿媽叫上三姑六嬸八姨婆過來幫忙包粽,包完我家的,又包你家的。阿媽為了讓孩兒吃得好一點,會盡量少放米,多放餡,還特意多放一塊肥肉在餡里。
他就蹲在一邊看著阿媽她們包粽子,趁阿媽不注意,他就偷幾顆花生吃。當他再次伸手想偷花生時,被阿媽發現了,就用力拍一下他的小手,大聲責罵:“不要偷吃呀,還有那么多米,你偷吃了等會不夠餡了!”
粽子包好了,就放在大鍋里用柴火煮。因為弟妹都小,看柴火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他頭上了。阿媽她們包的粽子個頭很大,每個足足有兩斤重,因此煮熟一大鍋粽子要七八個小時。
想到有粽子吃,他高興地接下了阿媽分配的任務。他拼命地把柴往灶膛里塞,熊熊的烈火,升騰的水蒸氣,夾雜著箬葉經水煮沸后散發出來的清香,彌漫整間小屋。因為實在太餓了,聞著誘人的糯米、箬葉芳香,本來就餓得肚子打鼓的他,情不自禁地揭開鍋蓋,想看粽子熟了沒有。阿媽看見他揭開蓋就大叫:“還沒熟啊,別揭開蓋啊,煮熟了才能吃啊……”
第二天早上,每個上學的孩子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只用細麻繩綁著兩端的大粽子,人人都以此為傲。即使放學回家后,孩子們也要在脖子上掛一只粽子才出去玩。
那時候的粽子個頭雖然大,可是里面的餡卻很少,于是很多孩子就瞞著大人,把粽子里面的餡挖出來吃光,把吃剩的糯米團扔掉。因為年少不更事,不知道父輩種出每一粒谷米是多么的艱苦。不然,孩子們就不會這樣毫不可惜地把糯米團扔掉了。現在他回想起來,覺得真的太對不起阿媽她們了。
想到這些,他從窗前轉回身,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是阿媽托人捎來的、親手包的粽子。滿滿的一盤粽子,散發著淡淡的箬葉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