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香

□ 宮 佳

孫子守在病床前，翻看著手機，不時看看還在輸液的爺爺。

爺爺昏睡著，顴骨高高聳起，突然，他眉頭緊皺，叫了聲：“麥子，麥子……”

孫子心想，爺爺真是個老莊稼把式，進城這么多年了，還惦記著老家的麥子。

爺爺醒了，孫子把枕頭靠在爺爺身后，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手機里正在播放一個航拍麥收的視頻。大片大片的麥地上，黃澄澄的麥穗壓彎了秸稈，空氣中流動著的麥香仿佛透屏而出。幾臺大型收割機在麥地里大顯身手，一排排麥子倒伏在收割機腳下，倏地進了收割機的肚子。收割機身后騰起滾滾的煙塵，煙塵散去，麥茬地筆直地伸向遠方。

爺爺微微一笑，并不吱聲。

孫子的食指在手機上滑動，不一會兒，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一片麥地，有幾個人揮舞著月牙鐮刀，彎著腰在割麥子；還有的人直起腰，一只手握著鐮刀，一只手扯著脖子上的毛巾擦汗；還有的人在地頭捧著水壺喝水……

爺爺看著，微微一笑，也不吱聲。

孫子的食指又忙活開了，一會兒，畫面又切換了。

一個女人的胳膊上挎著竹籃子，頭上包著藍色的頭巾，在麥地里拾麥穗。風吹動著女人的頭巾，她的眼睛笑彎彎的。一束束麥穗躺在竹籃里，顆粒飽滿。

爺爺眼睛一亮：“她也有這樣的頭巾，她也喜歡挎著籃子拾麥穗！”

“誰？”

“那年，她把口糧都省給我們爺幾個吃，自己卻生生餓死了。她就葬在老家麥地嶺上，她說，要守著麥地，守著家……”

“爺爺，您是說奶奶？”

爺爺緩了一口氣：“嗯，你奶奶的閨名叫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