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誰去過世界之窗

徐東

我的工作平時挺忙的，很少能顧得上家里。妻子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很辛苦，得了輕度的抑郁癥，需要好心情。周末我開車帶她和孩子去另一個城市游玩散心。在游樂場，妻子說，孩子們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雪，希望和我一起去“冰雪世界”玩一玩。我一看門票價格不菲，想著省點錢，讓她帶著大孩子去玩，我抱著小的在外面等著，沒想到妻子突然就不高興了。

為了安慰妻子，我賠著笑說，其實也沒有什么好玩的，我以前不是和你去過世界之窗嗎？

妻子說，什么時候哇，我怎么一點都不記得了？

好多年前了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你是說去的阿爾卑斯冰雪大世界嗎？

是吧。

我肯定從來沒有和你去過，老實交代吧，你和誰去過世界之窗？

我一時愣住了，心想如果不是和妻子，一定是和另一位女孩去過了。十年前我和不少女孩子相過親，但我一時也記不太清楚究竟和誰去過了。

妻子卻認真了，一個勁兒追問我是和誰去過了。

我反感她那種不依不饒、沒事找事的態度，對她就沒有好氣。她流下了委屈的淚水，我看著一個三歲、另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心情也壞透了。

我感到很絕望，我經常會有絕望的情緒。如果不是兩個孩子，真說不定會自殺。但如果沒有兩個孩子，也許我和妻子不會生活得那樣艱難，說不定我們在一起會相當幸福和快樂。有了孩子之后，妻子辭職了，家庭開支增大了，而我的收入沒有提高，還欠了朋友的一些錢，都沒敢讓妻子知道。我想過賣掉在深圳的房子，那樣就會有一大筆錢，可以選個小縣城，買上五六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余下的可以出租，完全沒有生活壓力。可妻子堅決不同意，因為她就是從小縣城里走到大城市里來的，覺得在小縣城里生活沒有意思。

沒有誰能夠控制時代的變化節奏和大都市發展的呈螺旋狀上升的速度，尤其面對著深圳這個正在崛起的新興大都市，每個人不知不覺地被卷進去了，漸漸變得身不由己，隨波逐流。我和妻子也是如此。尤其是妻子在沒好氣地抱怨我時，我覺得自己就是被關在生活這個無形的籠子里的一條狗，只能徒勞地朝著外面汪汪地叫著。

那天我們都沒有心情再繼續玩了，便開車回到了家里。

回家之后，我們相互不說話，妻子后來向我提出了離婚。

我們有很多次談過離婚，不是因為感情真的不好了，過不下去了，主要是因為我們骨子里都渴望自由，不想受困于生活。

我同意離婚，還表示可以凈身出戶，并且保證把賺的所有的錢都交給她，自己只要有個住的地方，有口飯吃就好。

妻子也表示可以什么都不要，條件是我能帶著兩個孩子。

我們都知道那不現實。

妻子難過得淚水嘩嘩地流，看著她那樣，我嘆了口氣，主動走過去擁抱了她，向她賠了不是。

第二天醒來，我對妻子說，老婆，我想起和誰去過世界之窗了，你想知道嗎？

妻子說，算了，我現在好了，沒興趣了。

我說，想了一夜，不能白想，我得告訴你。

干嗎非得告訴我呢？

因為和我一起去世界之窗的那個女孩，家里相當有錢，人也長得挺漂亮，而且是獨生女，她非常喜歡我，只要我同意就可以娶她！

一大早你就想讓我生氣是不是？

不是，絕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選她而選了你嗎？

你說，為什么？

雖然她各方面都很不錯，可我覺得和她沒有將來，因為她的家庭條件太好了，我覺得過不到一起去。你不一樣，我一見你就覺得你可以成為我的妻子，我們可以同甘共苦，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看你是傻透了！人家又漂亮又有錢，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呀！

是呀，現在我后悔了！

我也后悔了，當時也有個非常富有的男人追求我，嫁給他的話，可以說什么都不用愁了，可我也沒有選擇他，卻偏偏選擇了你，你知道我當初看上你什么了嗎？

你說，為什么？

還不是看上你傻唄！

我笑了，妻子也笑著，我們都笑著，那笑里仿佛有光芒，瞬間溫暖和照亮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