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親家協奏曲

徐憶敤

媽媽和婆婆就像一對老閨蜜

2017年的最后一個周末，我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媽媽，剛問了她一句“在家干嘛呢？”媽媽就很大聲地笑了，說：“我沒在家，和你婆婆在一塊兒呢。剛去電影院看了馮小剛的《芳華》，這會兒我們正準備去吃午飯?！?/p>

我忍不住樂了：“你們兩個老太太還挺趕時髦，你讓我婆婆聽電話?！笔謾C里，婆婆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溫柔：“可依，我正打算和你媽去吃西餐呢。天冷了，我想吃碗羊肉面暖和暖和身子，可你媽說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她想吃西餐。誰讓我是姐姐呢，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嘍。其實我知道她早就惦記著那個羅宋湯和焗蝸牛了，已經在我面前嘮叨了好幾回，今天正好借著看電影的幌子過過饞癮?！?/p>

我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來，就聽到母親在一邊樂呵呵的聲音：“還是好姐妹呢，你就編排我吧?！?/p>

我掛了電話，臉上笑得更盎然了。剛剛還聽同事在抱怨自己的親媽和婆婆就像一對冤家，誰的眼里也容不下誰，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可我這媽媽和婆婆，就像一對老閨蜜，吃飯、逛街、看電影，整天好得形影不離，還時不時地彼此調侃一番，卻誰也不生誰的氣。

婆婆和媽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其實，剛結婚那會兒我也擔心過我媽和婆婆的相處問題。常聽過來之人談到婆媳矛盾，仿佛那是一道世界級的無法破解的題，而這其中還有很重要的一環就是親媽和婆婆之間的微妙關系，無形之中加重了這道題的破解難度。

婆婆和我媽是脾氣性格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也因此，我更擔心她們之間不能和睦相處。

還記得第一次去先生家，看到婆婆我就由衷地喜歡上了她。婆婆溫柔、端莊，說起話來細聲細氣，一口軟糯的吳儂軟語。我從小聽慣了我媽爽利潑辣的說話方式，也習慣了她對我的指手畫腳，婆婆的細膩溫和讓我一下子有了如沐春風的感覺。而且尤為難能可貴的是，她對我擅不擅長家務、會不會做飯似乎沒多大興趣，倒是和我談起工作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很有共同語言。

婆婆和我一樣，都是老師。不過我教的是英語，她教的是物理。說實話，我真不敢相信，看起來纖細、文弱的婆婆竟然是學校航模興趣小組的負責老師，而且她帶的航模小組還多次在市區級的比賽中獲獎。這讓我對她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幾分。

那天，我們兩個把酒言歡談笑風生，倒是兩個大男人——未來公公和先生在廚房里忙得滿頭大汗不亦樂乎。從婆婆家出來我忍不住對著先生樂了：“難怪你媽不在乎我會不會做家務，原來她自己也什么都不會干?！毕壬荒槦o奈地苦笑：“連這個都被你識破了，確實我爸把我媽寵了一輩子，看樣子我們也得步我爸媽的后塵了?！?/p>

那天回到家，我媽問我對婆婆的印象，我是一個勁兒地猛夸。弄得我媽都吃了醋：“還沒嫁過去就開始幫婆婆說話了，算我白養了你這個女兒。”

我笑得更大聲了。這就是我媽，刀子嘴豆腐心，長期基層企業工會干部的經歷決定了她的這個性格。常常上一秒還巴拉巴拉地兇著你，下一秒就看不得你癟著小嘴快要哭的模樣掏出一塊糖來哄你。

兩個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媽媽和婆婆的親密接觸始于我坐月子期間。那時候婆婆雖然已經退休了，可還被學校返聘，為航模小組發揮余熱。于是，照顧我的任務就落在了我媽身上。

婆婆覺得過意不去，每天下了班就專門趕到我娘家來看看我和孩子。每次看到婆婆笨手笨腳抱著孩子的樣子，我媽總會毫不客氣地習慣性甩出她那一貫凌厲的工作式口氣：“你自己的兒子怎么帶大的？怎么連個孩子都不會抱？”我悄悄地朝我媽使眼色，怕婆婆聽了不高興，想不到婆婆卻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確實不會帶孩子，也不擅長家務，那時候都是我婆婆幫我帶的?！蔽覌専o奈地搖頭，婆婆還直給我媽打招呼：“親家母，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本來這伺候月子應該是我的事?！?/p>

我媽擺擺手：“不客氣，就你這樣，與其讓你照顧，我寧愿自己辛苦點。”婆婆只能尷尬地笑。

可是一轉臉，等婆婆走了，我媽就悄悄地和我嘀咕：“要說你這婆婆人還真不錯，就我那樣嗆她，要是別人早惱了。她倒好，還一個勁地和我打招呼。你遇上這樣的婆婆，媽放心了?！?/p>

我沉下臉“警告”她：“我婆婆老實，以后你可不許欺負她?！蔽覌屳p輕打下我的手：“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胳膊肘盡朝外拐。”

但下次婆婆再來，我媽的臉色就明顯好了許多。還主動地教給她怎么抱孩子，怎么給孩子喂奶瓶。婆婆也謙虛地跟著學，有時候一個姿勢不對，我媽趕緊給糾正，口氣也不再那么兇巴巴了。

兩個老太太的詩和遠方

那一年，婆婆帶的航模小組參加全國的一個比賽得獎了。去北京領獎回來，婆婆特意帶了一大堆的北京土特產，說是我媽幫我坐月子辛苦了，特意給我媽買的。

我媽拿著婆婆給的禮品，感動得居然差點掉了淚。她說伺候親生女兒其實是應該的，可是親家這么過意不去，大老遠背回來這么一大袋東西，說明人家心眼兒好，對咱們一家是真心誠意。

不久之后，就是我媽的60歲生日，辦壽宴的那天，我媽堅持叫來了我公公婆婆。她說今天本來也沒準備大辦，就是自家人聚聚?，F在，你的公婆就是我們的自家人。

酒宴上我媽和婆婆親密地聊著天，聊到最后，我媽居然管婆婆叫起了“姐”，因為婆婆比我媽大一歲，我媽又沒個姐姐妹妹的，就把婆婆當成了姐姐。

從此，我媽和婆婆就成了好姐妹、好閨蜜。

我爸的動手能力強，雖然年齡大了，可通個下水道、修個門鎖這樣的小事還是難不倒他。公公、婆婆都是老師，偏偏最不擅長的就是這些事兒。于是，我媽拍著胸脯和婆婆保證：“沒事兒，以后遇到這種小事給我們打個電話就成，不用去找物業?！?/p>

結果，我爸就承包了婆婆家小修小補的所有業務。有一年的冬天，天氣特別冷，婆婆家的水管被凍住了。都大晚上了，公公、婆婆用不了水，物業維修的人又下班了，結果一個電話，我爸騎著自行車冒著刺骨的寒風趕到了。經過一番折騰，居然真的讓管子重新又有了水。為這事，婆婆拉著我的手嘮叨了好幾次：“多虧了親家呀，那么大冷的天跑來幫咱們，要不那天我們連澡都洗不成了。”

公公、婆婆愛出門、愛旅游，一到了外面，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我爸媽?！斑@個親家愛吃，給他們帶一份回去！”“那個小玩意兒挺可愛，給可依她媽帶一個！”……諸如此類。

一次，看著婆婆擺弄著電腦里的旅行照片，我媽是一臉的羨慕嫉妒恨：“你什么時候也給我弄幾張？”婆婆樂了：“你要真喜歡，就跟著我一起去呀?！薄叭ゾ腿??！蔽覌尣桓适救?，立刻收拾行李箱，真的跟著婆婆一起踏上了詩和遠方。

從附近的江浙小鎮開始，兩人一路越走越遠，最后居然還走出了國門，什么新西蘭、以色列、非洲……很多地方連我和先生都沒去過。婆婆的相機里增添了許多兩個穿紅戴綠的老太太比著剪刀手、說著茄子、嘟嘴賣萌、放聲大笑的照片。我媽終于如愿以償。可是她們這邊玩得很嗨，卻可憐了公公，自從有了我媽這個玩伴，他就被婆婆徹底拋棄了，只能經常拖著我爸陪他下象棋、侃大山，兩個同是“孤家寡人”的老爺子互相傾訴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凄涼”……

每次看到我媽和婆婆親如閨蜜般地相處，高興的同時，我也心生羨慕。我希望自己到了她們的年紀，也能找到一個可愛、有趣的親家，和睦快樂地相處，那樣，我的女兒也定會如我現在一般開心吧。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