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遠古走來

王姝

【摘 要】在當今新媒體崛起，碎片化閱讀的社會，如何引起觀眾極大的興趣，是本文探討的切入點。本文試從電視美學的角度，解構國寶文物是如何避開高冷的學術性述說，以唯美的意境、詩化的語言，走入大眾視野，給遙遠歷史一個今日的切口。

【關鍵詞】意境體驗 以器傳道 時代坐標 詩化語言

2018年元旦起，一部電視片開始在全國走紅，收視率一再創新高，這部“網紅片”就是以我國文物珍品為題材的電視片《如果國寶會說話》。每集5分鐘講述一件文物，共100集。業內人士對這種來自民間的收視熱度高度重視，筆者作為一名從業多年的電視人，在收看過程中也被深深打動。本文試從該電視片所產生的意境美做以下分析。

意境，是我國美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范疇，在藝術創作、欣賞甚至批評中常把“意境”作為衡量藝術美的一個重要標準。電視節目作為一種藝術，根據題材的不同，這種意境美的表現也有所不同。把數千年前的文物而且是國寶級的文物搬上熒屏，已不是第一次。但是以5分鐘的時間長度，講述跨越數千年的國寶文物卻是第一次。該片總編導徐歡這樣對媒體講述了創作導向：“摒棄渲染獵奇和神秘的曲折表述，也避免高冷的學術性敘事。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嘗試跟觀眾平等對話。”正是在這一原則的統領下，100個5分鐘的電視片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每件珍貴的文物都是一個時代的坐標，引領觀眾走進漫長的中國歷史，進而具體形象地感知中華文明演進的來龍去脈。該片避免了以往介紹國寶文物由專家或考古工作者出面講解，大量考古現場采訪，兼或虛擬表演歷史場景的傳統做法，以一種全新的形態出現。篇幅雖然短小，但展現文物的畫面精致考究，解說詞主導全片，每一句都是唯美的詩化語言，背景音樂靈性而不失宏闊，這些手段美輪美奐地烘托出片中呈現的國寶文物，極大地豐富了該片的文學內涵和藝術美感。因此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國寶文物，擯棄了它們原本的冰冷僵硬，個個仿佛是鮮活的，有溫度有感情，緩緩地從遠古向我們走來，講述著各自的生動故事，這是一種美學的意境。以開篇的人頭壺為例，誕生于六千至六千五百年前的紅陶人頭壺，人像似一少女，面帶微笑、神態安詳，是一件藝術和實用完美結合的作品，它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的精神世界，不僅是中國史前文化成就的標志，也是人類文化的珍品。它的創造中飽含著古人的生活激情，與早期陶器相比，在造型和裝飾上具有更多的自由和想象的成分，體現了人的精神特征，從它的形象中流露出當時人們在美的創造中的一種喜悅。高清鏡頭的微距離攝影下人頭壺幾乎纖毫畢現，多角度的轉動及光線的變化，使它栩栩如生。此時畫面的背景為電腦設計的浩瀚夜空，繁星點點，配以抒情優美的音樂，天地間一片浩渺，人們仿佛隨著畫面走入史前，與可愛的人頭壺少女面對面。然而畫面是直觀的，尚不能滿足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對這件國寶文物的了解，此刻詩化的語言解說彌補了畫面的空白，并帶給觀眾無限的遐想。“你來自泥土，頭微微揚起，仿佛仰望天空。六千多年過去了，我們進食，生存，繁衍，不斷進化。而今凝望著你，我們依舊在思索這一切的意義”，并非是聲畫對位的具象說明，而是一種抽象宏觀的敘述，充滿了感情和靈性，也充滿了作者的思考。觀眾沉浸其中，視覺和聽覺的審美觀感官被充分調動起來。“陶是人類第一次從無到有的實驗，在雙手的作用下，土壤、水、火交織在一起發生物理和化學反應，實現質的轉換。”概括簡約，沒有一句考古的專業術語，詩化的現代敘述，清晰明了地介紹了陶的產生過程。

詩化的解說詞從始至終貫穿全片，是這部電視片的一個鮮明特征，也是它的重要表達手段。解說詞在有限的畫面中極富張力，與畫面凝為有機的一體，不可或缺，使整個節目的豐富內涵，得以充分的釋放。“陶，出于土，而煉就生活。它需要摔，需要捏，需要燒。制陶如塑人，在經過這些磨難之后，陶土變成了器，完成涅槃”，不僅在講述制陶的過程，更是在講述人類的繁衍，講述數千年走過的歷史。陶器的出現，恰如東方的一道曙光，從此，人類告別了舊石器的歷史，進入了新石器時代。這是人頭壺作為百集之首的重要性所在。正是以解說詞為代表的現代傳播手段，完成了國寶文物以器傳道的文化使命。片尾的解說詞，以凝練的詩化語言謳歌了國寶文物對于今天的重大意義。

第二篇介紹的骨笛，發現于河南舞陽的考古現場，是中國目前發現的最古老的樂器，距今有7800到9000年。它們至少能吹奏出六聲音階，證明在七八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就可以吹奏悠揚的旋律，告別愚昧邁向文明。《賈湖骨笛》有這樣一段敘述：“今天，在丁曉逵以及更多的中國音樂家這里，這些來自幾千年前的樂器，也具有非常現代的表達。只是賈湖骨笛的影子也許一直在背景處低吟著歷史的回聲。”這種想象力充沛的語言，此時非但不突兀，反而有一種一言九鼎的作用，仿佛一只巨手將遠古與現實在瞬間輕輕地拉到一起，原來我們與祖先有如此的心靈相通！誠如托爾斯泰所說：“在自己心里喚起一度體驗過的感情，并且在喚起這種感情之后，用動作、線條、色彩以及言詞所表達的形式來傳達出這種感情，使別人也能體驗到這同樣的感情——這就是藝術活動。”

這部《如果國寶會說話》成功地實現了它設定的目標：“這部紀錄片可以說是中華文明發展的視頻索引，見證了文物作為文明地標的推進與改變。通過文物來展示文明，向觀眾打開了一扇了解中華文化的窗口，是該片最重要的意義所在。”（總導演徐歡語）該片在情意的引導下，將原本是冰冷僵硬的文物，重新活出生命，產生思考與情感的動力，有趣可視。該片又是一個系統的會通，將千年萬載眾多繁復的文物，按時代的坐標精心摘取，化成一個個清晰的單元，獨立成章，而匯總起來，又是幾千年文明傳承延續的一個完整記錄。無論是宏闊星空下的紅陶人頭壺，還是伴著仙鶴翩翩起舞飄來的賈湖骨笛之聲，抑或是戰國時期刀光寒影的越王劍，還是三星堆先民崇拜的金光閃閃的太陽神鳥，以及代表軍隊出征命令的兩半吻合的萌萌銅老虎虎符，每一件文物都有一種可以載入中國文明甚至世界文明史冊的光輝。這部介紹國寶文物的微紀錄片，給了遙遠歷史一個今日的切口。

朱自清在評價聞一多的貢獻時說過這樣一段話：“他研究中國古代，可是他要使局部化了石的古代復活在現代人的心目中。因為這古代與現代究竟屬于一個社會，一個國家，而歷史是連貫的。”這也許就是《如果國寶會說話》的價值和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