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 盧功靖
漆為四最終決定不殺人。他是朋友韓桂生雇傭的“殺手”,“暗殺”的目標是廣西南寧大自然花園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蔣嚴。然而,在這條涉嫌“雇兇殺人”鏈中,韓桂生并不是第一雇主。
2014年4月28日下午,漆為四在南寧市青秀路18號的一棟辦公樓一樓大廳徘徊許久,嘗試繞過保安,進入樓內失敗后,隨手撕下一張紙條,寫上一串號碼,再遞給前臺的工作人員說,“讓你們老總給我打電話,這個電話對他非常重要。”電話打通后,蔣嚴自報家門,男子開口就是,“有人雇我來殺你?!?/p>
“第一個感覺是詐騙。”蔣嚴說。對方告訴蔣嚴,“我有你的電話號碼、身份證信息、車牌號碼,但是我想通了,決定不殺你。”電話里,兩人約定,當天晚上8點鐘見。
2014年4月28日晚上8點左右,蔣嚴帶著公司下屬三人來到南寧市錦春路上的迪歐咖啡。漆為四出現后自顧自落座,掏出一舊款白色三星手機。打開手機相冊,里面有蔣嚴照片。畫面中的蔣嚴,有的正在走路,有的陪朋友去商場,有的剛剛下車,像是長期跟蹤偷拍。蔣嚴跟記者說,看完這些,他“后背發涼”,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瘦小的男子,沒有開玩笑。
為表達“誠意”,漆為四把身份證交給蔣嚴驗明正身。至于臨陣倒戈的理由,漆為四提到,是因為覺得“不值”,“總共就給十萬元,我不想冒這個險。”
漆為四透露,是曾經的獄友“阿生”雇的他(后文中的韓桂生)。漆為四說,阿生也是受雇于人。
“我不想搞你?!逼釣樗倪M一步提需求:希望蔣嚴配合,擺拍幾張照片,回去好交差拿錢。蔣嚴按照漆為四的指揮,當即抓起一把紙巾,塞到自己嘴里,并將手背到椅子后。阿四拍下照片,叮囑一句,“你把手機關掉,出去躲一個星期再回來?!?/p>
蔣嚴照做了。他關掉手機,飛到上海待了十天?;啬蠈幒螅?014年8月4日,蔣嚴向南寧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第五大隊報警。
記者獲得的材料顯示,這起交易經過五層轉包,每一層都從中抽成。從最初雇兇者出價兩百萬元,經過五次倒手,至交易末端的漆為四,價格只有十萬元出頭。
南寧警方的偵查材料顯示,雇兇者名叫岑如祥,五層“殺手”,依次分別是羅桂全、常旭東、韓建生、韓桂生、漆為四。
記者從知情人處獲悉,岑如祥綽號“十四哥”,壯族,時年四十八歲,是廣西合山一家企業法人;羅桂全是小生意人,年長岑如祥三歲,經營水泥生意,與岑如祥相識多年;常旭東人稱“三哥”,經營一家燒烤店,時年五十六歲;韓建生1982年出生,2004年12月因故意傷害罪獲刑十四年,2012年1月出獄;韓桂生比韓建生大三歲,2007年6月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半,2010年4月出獄。
南寧市青秀區檢察院的起訴書顯示,岑如祥指使羅桂全雇傭殺手,去殺害蔣嚴,出價兩百萬,通過現金交易。此后,岑如祥將蔣嚴的照片、身份證復印件、電話號碼、車牌號碼等信息提供給羅桂全。
實際上,羅桂全收到錢后沒有動手,而是扣下一百萬元,然后找到社會關系相對復雜的常旭東,以一百萬元的價格,將這筆生意轉包,并移交蔣嚴的個人信息等。“常旭東通過越南朋友,找到緬甸雇傭兵入境殺人。2014年1月初,常旭東告訴羅桂全,殺手已經將蔣嚴埋尸山上。羅桂全兌付承諾,交給常旭東一百萬元?!庇兄檎叻Q,過一段時間,羅桂全發現蔣嚴沒有死,到南寧郊區的埋尸地點,挖開后,發現是一座空墳,他意識到上當。此時,緬甸殺手已經拿錢回國。
記者獲得的司法材料顯示,常旭東向羅桂全提出,如果重新尋找殺手,需要追加一百萬元。羅桂全向岑如祥轉述,岑如祥口頭答應“事成后再付”。意識到“殺人”沒有那么容易后,岑如祥萌生退意,但已經不能回頭。
2014年4月,常旭東找到曾經坐過牢的韓建生,讓其操辦“殺人生意”。司法材料顯示,韓建生拿到二十七萬元現金。常旭東向韓建生許諾,事成后再付余款二十三萬元。韓建生也沒打算自己動手。他以二十萬元現金將“殺人生意”轉包給堂兄韓桂生。一場飯局上,韓桂生向漆為四“介紹生意”時,價格只剩下十萬元。
此后,五名“殺手”依次被捕。2014年11月18日,岑如祥主動到南寧市公安局青秀分局自首。而青秀區檢方的公訴材料顯示,岑如祥的殺人動機,僅源于一場經濟糾紛。
2018年5月3日,案件在青秀區法院重審開庭。由于被告辯護人臨時向法庭申請調取新的證據,法庭宣布延期審理。
【原載《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