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成全自己珍藏的往昔

林桑榆

如果有人一篇不落地看過我的專欄，約莫還記得我有位摯友兼發小，名號“朱麗葉”。

就是那位在我受到不良校友欺負時挺身而出的朱麗葉；

就是那位知道我喜歡吃螃蟹就連夜開車帶我去成都買螃蟹的朱麗葉；

就是那位在我與我家陳先生鬧情緒時起過無數次莫大作用的朱麗葉……

這位朱麗葉，將要做新娘啦。

新郎是羅密歐，十年前便被她一心認定的男孩。

她努力過，終沒被辜負。

寫過或多或少的長短故事，不乏來詢問故事真實度的姑娘。她們真摯而虔誠地希望從我口中證實，那些青春中的殘忍是真的。但我偶爾高抬貴手給出的甜蜜，也是真的。

一般私信內容我很少回復，除非遇見可以回答或有能力解決的問題，否則怕給出錯誤的建議。

然而這一刻，在這里，我想親口告訴你們——

生活的確是劊子手，卻也懷抱千般溫柔。

朱麗葉和羅密歐就是最典型的“溫柔”的結晶。

說起他們倆的故事需要牽扯太多，有機會寫個短篇呈現給你們，此處就不多贅言了。總之竭盡偶像劇+生活劇+電影+小說所能想象的必要橋段，各種攔路虎齊上陣，使出渾身解數想將他們倆分開……

所幸，風雨十年，他們都試圖走過，卻亦統統回了頭。

往年我特別中意“從一而終”四個字，后來發現缺憾也有缺憾的美。

它的美，是令人更加懂得相擁的可貴，促使我們分泌出更多勇氣，去重新握緊彼此的那雙手。

曾經我也很羨慕那些不經泥沙就修成正果的愛情，但往往能使人落淚的，無一不坎坷。

毫不矯情地說，作為旁觀者，我為朱麗葉與羅密歐的這段感情流的眼淚，不比你們看我的故事來得少。

我記得朱麗葉在拿到駕照的第一天，開車五個小時去另一座城市找羅密歐。中途因為記不住彎彎繞繞的路而給我們打電話，要我們線上導航，可就是不愿跟他聯系，美其名曰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也記得朱麗葉在冷飲店遇到鬧事者，胳膊被一大塊天花板的玻璃傷及，需要縫針。羅密歐連夜買了時間最近的票，在火車上站了十幾個小時回來只為看她幾眼。

真的只有幾眼，相處不過二十來分鐘，發現朱麗葉的傷口縫合后問題不大，留下只言片語又匆匆打車去火車站，踏上返程。

……

同樣，我也記得她不安全感作祟時的質問，記得他在面對無端指責時的冷眼。

好多次，我以為他們說過的再見都是永遠；好多次，我抱著朱麗葉哭得很傷心，替她舍不得屬于她的十年，三千多個日夜。但每次他們都用談笑的表情和云淡風輕的牽手，將最壞的可能一一粉碎。

我曾將他們倆介紹給一些朋友，她們統統表示羨慕，說朱麗葉和羅密歐之間有一種旁人描述不盡的默契，并且收放自如。

卻不知，這樣的默契與收放自如，是如何于一次又一次的崩潰失聲中提煉而出的。

我迄今都不清楚，要提煉這樣的默契，究竟需要經歷怎樣的失望，再鼓起勇氣，再失望……

但好在，無論這顆心傷過多少次，那個傷它的人，最終還是親手將它復原了。

并且，在朱麗葉的婚禮前夕，對你們特別在意的那個問題，我終于敢回答——

是的，幾乎我筆下的每個角色都有原型。

也許是配角，也許是主角。

他們有的找回了自己珍藏的往昔，一如朱麗葉；有的依舊沒有，一如朋友ABC……

但我們最終都相信了，生活不止布施殘忍，還曾留過溫柔，在某個時候。只是它給得那樣不經意，需要慢慢找尋罷了。

尋覓間，我們會經風雨砥礪，也得見雨后彩虹。然后發現，其實故事完美與否，都早被歲月釀透，成為青春這場大雨中必不可少的風景。

哪怕有一日風景真的舊了，也感謝它曾閃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