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財產公示，白居易是典范

吳鉤

白居易喜歡在詩中“曬工資”這事兒，是南宋人洪邁發現的。洪邁在他的《容齋五筆》中記述說：“白樂天仕宦，從壯至老，凡俸祿多寡之數，悉載于詩，雖波及他人亦然。其立身廉清，家無余積，可以概見矣。”然后，還將白居易“曬工資”的詩句一一摘錄出來。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年），白居易32歲，參加“書判拔萃科”（相當于司法專業考試）登第，獲授“秘書省校書郎”的官職，自此步入仕途。他寫詩介紹自己的工資收入：“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余。既無衣食牽，亦少人事拘。”可知唐德宗時期的秘書省校書郎（相當于中央圖書館研究員），月薪是16000文錢，按中晚唐時銅錢對大米的購買力折算，大約是15000元人民幣。這個薪俸水平，足以讓白居易衣食無憂，過上了“一馬二仆夫”的城市中產生活。

唐憲宗元和元年（806年），白居易報考了“才識兼茂明于體用科”，又登第，官授周至縣縣尉（相當于主管治安的副縣長）。詩人還是忍不住“曬工資”的沖動，寫詩說：“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又過幾年，元和三年（808年），37歲的白居易遷為左拾遺，入充翰林學士，相當于皇家顧問機構的高級研究員，他又寫詩“曬工資”了：“月慚諫紙二千張，歲愧俸錢三十萬。”可知此時白居易的工資比起始薪水上漲了60%，年薪30萬文，折月薪25000文。拿到這個水平的工資，白居易覺得有些慚愧。不久，元和五年（810年），白居易申請調任“官京兆府戶曹參軍”，相當于首都市長助理，此時他的工資收入是：“俸錢四五萬，月可奉晨昏。廩祿二百石，歲可盈倉囷。”月薪是3萬至4萬錢，此外還有每年200石糧的祿米。5年后，元和十年（815年），白居易44歲，因直言敢諫，得罪了朝中權貴，被貶為江州司馬，相當于下放到江州當巡視員，是個閑職。也是在江州司馬的任上，白居易作了著名的《琵琶行》一詩，與天涯歌女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病相憐之感。不過，他的工資待遇并不低：“歲廩數百石，月俸六七萬。”比當官京兆府戶曹參軍時又有了大幅的提薪。

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年），51歲的白居易罷任杭州刺史（相當于杭州市長），寫詩說：“三年請祿俸，頗有余衣食”，“移家入新宅，罷郡有余資。”可知他當了3年杭州市長，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隨后，白居易改任蘇州刺史，大約也是這個時期，白居易在長安城新昌坊買到了一套占地十畝的豪宅。

大和三年（829年），58歲的白居易以“太子賓客”（太子東宮屬官）的身份分司東都洛陽，工資是“俸錢八九萬，給受無虛月”。月薪達到8萬至9萬錢，邁入百萬年薪（折算成人民幣）的行列。對這個收入，白居易自己是比較滿意的，自稱“老宜官冷靜，貧賴俸優饒”。

大和九年（835年），白居易已經64歲了，改授“太子少傅”，還是分司東都。太子少傅是非常高的官位了，屬于“國家領導人”行列，待遇自然不低：“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閑人”；“又問俸厚薄，百千隨月至。”月薪是100貫錢，即月收入10萬錢，而且很清閑。之后白居易致仕，晚年生活也過得非常舒服，因為唐代政府對退休的五品以上高官，照例要發放一半薪水，直至終老。白居易在職時月薪為100貫錢，退休后便可領到每月50貫的工資，晚年白居易過的日子是這樣的：“俸隨日計錢盈貫，祿逐年支粟滿囷。”工資基本上花不完。也是在東都洛陽，晚年白居易又購置了一套園林式豪宅，位于洛陽城履道里。這豪宅到底有多豪呢？看看白居易自己是怎么說的：“吾有第，在履道坊。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堂有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購買這套豪宅時，由于現錢不夠，白居易用兩匹寶馬抵了一部分房價。

從白居易“曬工資”的詩句來看，唐代的官員薪酬還是相當優厚的，從月薪16貫錢一路漲至月薪100貫錢。洪邁說白居易“立身廉清，家無余積”，想來也是因為他所領到的工資足以讓他過上體面的生活，不需要用“潛規則”之類撈錢。白居易老師幾乎每換一個崗位，都會寫一首乃至幾首詩“曬工資”，數目說得一清二楚。讀白居易老師的“曬工資”詩，我們會覺得這位老爺子很可愛。

（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