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數(shù)十載，一場疾病見人心

辛彩霞

基本案情

楊惠是華亭縣人，多年前丈夫病故，留下5個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顧。經人介紹，楊惠于1989年認識了當時在華亭縣某小學當教師的陳樹，陳樹與前妻生育了2個子女。經歷相似、話題相投的楊惠和陳樹漸漸熟絡起來，認識幾個月后，考慮到7個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顧，兩人決定生活在一起，便于當年10月1日領取了結婚證。

婚后，兩人共同撫育著7個孩子，因為沒有工作，楊惠更是將全部的生活重心放在家里，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洗衣做飯、料理家務，哺育雙方的7個子女。年復一年，日子過得倒也安穩(wěn)。2006年，一場大病致使楊惠下身癱瘓，生活不能自理。病痛已讓楊惠受盡折磨，而丈夫對自己不管不顧的態(tài)度，更讓她難以接受。除了幾個子女給的生活費，長期用藥的經濟窟窿怎么也填不滿。楊惠沒想到，年輕時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這個家庭，老了老了卻無所依靠。

無奈之下，在癱瘓了10年后，楊惠于2016年向華亭縣法律援助中心申請法律援助。

辦案過程

接受委托后，承辦人首先研判了楊惠提供的一些證據材料，包括住院病例、長期醫(yī)囑、用藥清單以及華亭縣殘疾人聯(lián)合會簽發(fā)的殘疾人證。通過以上材料，律師初步判斷，楊惠的生活確實陷入了困境，需要得到丈夫的幫助以及子女的贍養(yǎng)。

隨后，律師走訪了楊惠居住地的村委會以及一些30年以上的老鄰居，了解到楊惠和陳樹兩位老人的生活現(xiàn)狀及成年子女的工作情況。楊惠47歲與陳樹結婚后，就一直在家務農，撫養(yǎng)7個子女，并照顧陳樹的生活起居。對陳樹的一兒一女兩個孩子，楊惠更是處處上心，從上小學拉扯到中學、大學，并各自結婚生子。有了外孫，她又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照看孫子的責任。提起楊惠，村里的老鄰居們都說，盡管他們是重組家庭，但楊惠對兩個繼子女視如己出，對丈夫體貼照顧，大家庭和睦關愛，院子里經常傳出笑聲，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所有的變故始于2006年，那年，楊惠得了一場大病導致下身癱瘓，生活不能自理。她老了也干不動了，從照顧他人變成需要他人照顧。楊惠說，正是因為自己不能繼續(xù)照顧陳樹的生活起居，也不能繼續(xù)照看繼子女的孩子，陳樹及繼子女對她的態(tài)度急轉直下，經常說些不中聽的言語，甚至對她不理不問。2010年，楊惠和陳樹因生活瑣事產生矛盾后，楊惠便一直在兩個子女處暫住，陳樹則獨自居住，但兩人并未離婚。

經過走訪調查后，律師對事件的全貌有了較為深入的了解，糾紛出現(xiàn)的主要原因是楊惠的繼子女與楊惠因瑣事發(fā)生矛盾遂產生誤會導致，且其丈夫陳樹也因年老多病隨其女兒生活，他不履行夫妻扶助義務并非其本意，有其子女干涉之嫌。

楊惠起初要求分割共同財產以解決養(yǎng)老問題。對于這一訴求，律師綜合全案分析認為，分割財產需在離婚訴求基礎之上，而離婚訴訟的啟動，勢必會影響既有親屬關系的穩(wěn)定，客觀上也會人為制造孤寡老人等一系列問題。通過與楊惠的多次交談，律師發(fā)現(xiàn)，楊惠內心的訴求只是希望從其丈夫陳樹那里獲得經濟幫助，要求其支付撫養(yǎng)費，解決楊惠的實際生活困難問題。律師建議楊惠以撫養(yǎng)費糾紛為由向法院起訴，要求丈夫陳樹每月給付撫養(yǎng)費2000元。那么，陳樹有沒有履行能力是本案的關鍵。退休工資如何？是否還有其他經濟收入？因此在舉證期限內，律師向法院提交了《調查證據申請書》，請求法院依法調取陳樹的退休工資數(shù)額。法院依法調取陳樹的退休月工資為3906.19元。

因楊惠和陳樹均為老年人，律師積極與法院溝通，以流動法庭形式，去往陳樹生活居住的村子開庭。經法院調解，由陳樹每月支付楊惠撫養(yǎng)費1200元，3個月支付一次，每次支付3600元。

辦案思路

所謂撫養(yǎng)，是指一定親屬之間互相供養(yǎng)和扶助的法定義務，它既包括經濟上的供養(yǎng)，也包括精神上的扶助。它是一定親屬間倫理關系在民事法律上的體現(xiàn)，對于保障老弱病殘者的生活、穩(wěn)定家庭關系、促進社會安定和文明發(fā)展進步具有重要意義。根據《婚姻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夫妻有互相扶養(yǎng)的義務，一方不履行扶養(yǎng)義務時，需要扶養(yǎng)的一方，有要求對方付給扶養(yǎng)費的權利。由此可見，夫妻間互相撫養(yǎng)有如下特點：一是夫妻間的撫養(yǎng)義務是基于夫妻雙方婚姻的效力而產生的，是夫妻間財產關系的一項重要內容；二是夫妻間的相互撫養(yǎng)既是義務又是權利。即夫妻都有撫養(yǎng)對方的義務，也都有接受和要求對方撫養(yǎng)的權利；三是夫妻間的相互撫養(yǎng)是無條件的，只要一方需要撫養(yǎng)，另一方必須撫養(yǎng)，不必附加任何條件；四是夫妻間相互撫養(yǎng)的義務具有法律的強制性，即撫養(yǎng)義務必須履行，如不履行，則需要撫養(yǎng)的一方有權要求對方承擔撫養(yǎng)責任。

陳樹與楊惠系夫妻關系，本應相互關心，彼此扶助，而陳樹在楊惠身患嚴重疾病、無養(yǎng)老金或退休工資且已殘疾、特別需要丈夫照顧時，卻得不到丈夫的關心和照顧。自2006年患病癱瘓以來，楊惠不是在醫(yī)院度過，就是在兩個子女處暫住，每天需要服用多種藥物，每月要負擔不少的醫(yī)藥費，致使楊惠生活艱難，作為丈夫的陳樹只是零星給過生活費。楊惠的情況就屬于婚姻法第二十條的“需要撫養(yǎng)的一方”，而通過法院調取陳樹退休月工資的證明，陳樹是有撫養(yǎng)能力的。夫妻之間撫養(yǎng)義務得以履行以及撫養(yǎng)費配給的財產基礎，是基于婚姻法中的夫妻共同財產制度，既然陳樹有退休工資，且婚姻關系存續(xù)，那么陳樹的退休工資的支配理應用于楊惠和陳樹兩位老人的日常生活支出及就醫(yī)需要。

典型意義

近年來，因夫妻一方患病導致夫妻感情淡化、因意外事故導致婚姻難以維系時，一方離家不離婚以及一方堅決離婚不盡扶養(yǎng)義務，另一方堅決不離婚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婚內扶養(yǎng)案件在婚姻家庭糾紛案件中越來越多。我國《婚姻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夫妻有互相扶養(yǎng)的義務。一方不履行扶養(yǎng)義務時，需要扶養(yǎng)的一方有要求對方給付扶養(yǎng)費的權利?；閮确鲳B(yǎng)義務不僅僅是一個道德問題，更是夫妻之間的法定義務，有扶養(yǎng)能力的一方必須自覺履行這一義務，特別是在對方患病或是喪失勞動能力的情況下，更應該做到這一點。如果一方不履行這一法定義務，另一方可通過法律途徑實現(xiàn)自己的合法權益。扶養(yǎng)責任的承擔，既是婚姻關系得以維持和存續(xù)的前提，也是夫妻共同生活的保障。

我國提前進入人口老齡化社會，養(yǎng)老問題已成為亟需解決的社會問題。從目前社會現(xiàn)狀來看，由于年輕一代在其他城市打拼，實際上家庭中夫妻相互之間的撫養(yǎng)遠遠高于子女對父母的贍養(yǎng)。所謂“老有所依”“老有所養(yǎng)”，不僅僅關注社會保障，更要關注家庭成員的互相關愛。本案在辦理過程中，辦案人員將妥善解決老人居養(yǎng)、就醫(yī)等問題放在首位，層層剖析，直達當事人的訴求，解決問題化解困境，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文中人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