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淦生
任何一本好書、一篇佳作,總要給人一些東西——譬如人生的哲理、生活的智慧。但是讀者往往又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樂于接受你傳授的生活哲理、人生經驗,卻不樂意你直白地不加修飾地塞給他,而是希望作家能以一種更睿智、更形象、更含蓄的語言呈現給他,讓他獨自去咀嚼,去玩味。就像人們必須吸收各種美食中的營養,但又不希望你把這些營養直接提取給他,而是要以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呈現在他的飯桌上。所以,好的作品不僅要看你給讀者提供了哪些營養,更要看你的呈現方式。色香味俱佳,才會贏得人們的認可。能把抽象的道理講得意趣盎然、耐人尋味,的確是一門值得深究的學問。

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一種能夠看得很遠卻又并不陡峭的高度。
(摘自《山居筆記》,作者余秋雨)
[點贊]成熟是什么?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也難以說明白。當然可以抄工具書上的一段詮釋來應付,但詞典上的文字往往一本正經枯燥乏味。而余秋雨用一組排比句,以形象的比喻和鮮明的對比揭示出“成熟”的真諦,讓你覺得具體可感。“從容”“大氣”“微笑”“淡漠”“厚實”“高度”這幾個關鍵詞加上前面的一連串定語,“成熟”一詞被剖析得極其到位。
窮一經酸化,便不復是怕見人的東西。別看我衣履不整,我本來不以衣履見長!人和衣服架子本來就是應該有分別的。別看我囊中羞澀,我有所不取;別看我落魄無聊,我有所不為。這樣一想,一股浩然之氣火辣辣地從丹田升起,腰板自然挺直,胸膛自然凸出,裴褒嘯傲,無往不宜。在別人眼里,他是一塊茅廁磚——臭而且硬。可是,人窮而不志短者以此,布衣之士而可以傲王侯者亦以此,所以窮酸亦不可厚非,他不得不如此。窮若沒有酸支持著,它不能持久。
(摘自《窮》,作者梁實秋)
[點贊]窮酸,大概是古今中外多數人見到后都會繞著走的東西。可是在梁實秋的筆下,“窮”乃是一種令人景仰的氣魄——因為俗人眼中的“窮”,恰恰是我的正氣、正義、正直使然,恰恰是我獨特的人格和修養的體現!而“酸”則是一味防腐劑,一面抵抗外界嘲諷和白眼的堅固盾牌。窮而且酸,乃是古今中外多少正直的文人的可貴、可贊、可愛、可敬之處!
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后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此后,他們追殺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們奔我而來,卻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摘自《懺悔詩》,作者馬丁·尼莫拉)
[點贊]我不喜歡“報應”一詞,但我是相信有報應的。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話中的“不欲”指的是那些損人利己或損人不利己的言行。你施加于別人,有朝一日別人亦會還之于你。但是如果你“不欲”的是那些美好的東西——如悲憫、關愛、幫助,自然也就不要指望別人會將這些施加到你的身上。馬丁·尼莫拉的遭遇,算不算是一種報應?
從一張報紙上讀到一篇雖然很短卻很有意味的文章:有A、B、C三位候選人,如果要大家從中選擇一位能造福人類的人,人們會選擇誰呢?那三位候選人的情況分別是這樣的:A篤信巫醫和占卜家,有兩個情婦,有多年的吸煙史,而且嗜酒;B曾經兩次被趕出辦公室,每天要到中午才肯起床,讀大學時曾經吸食鴉片,每晚都要喝大約一升的白蘭地;C曾經是國家的戰斗英雄,一直保持著素食的習慣,從不吸煙,只偶爾來點兒啤酒,年輕時沒做過什么違法的事情……
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除了C之外,人們難道會去選擇A或者B?不,這并不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做出的選擇。我接著告訴你:因為這三個候選人分別是——A的名字叫富蘭克林·羅斯福,后來不僅成了美國總統,而且還接連四次連任;B的名字叫溫斯頓·丘吉爾,1940年出任英國首相,而且算得上是英國歷史上最著名的一位首相,且獲得1953年諾貝爾文學獎;而C的名字則叫作阿道夫·希特勒,誰都知道,他最終成了臭名昭著的法西斯魔頭……
曾經的污點(也包括曾經的優點)是只能夠用來說明“曾經”的,而“曾經”是根本沒法決定現在和將來的——能決定現在和將來的,唯有你在現在和將來的所作所為。
(摘自《曾經的污點》,作者汝榮興)
[點贊]污點,大概是中國人最害怕的“身外之物”了,因為染上容易,褪去太難。有些人一旦沾染某一污點,可能如文身一般相伴一生。更可怕的是,這污點往往會成為永遠貼在一個人身上的道德標簽。當你讀完上面這段文字,還會迷信曾經的“污點”和“優點”在證明一個人的品質和考量一個人的未來時的價值嗎?“過去的屬于死神”,這句話值得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