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國
我打坐有三四年的光景了,幾年下來從未間斷。每到酷暑盛夏,打起坐來,不僅不能用電扇空調,還要閉門關窗,這對愛出汗的我就是個考驗,汗水就像一條條小蟲子在身上爬。心里有躁動,身上更加燥熱。有兩次我實在忍不住了,不得不下座起身開窗敞門。
但是,也許是最近有了點長進,我發現,不管多熱,我都可以安閑地坐下來。奇妙的是,一旦坐下來,漸漸地,心安閑靜后,我便感覺不到自己有手、有腿、有我,什么感覺都沒有了,什么念頭都沒有了,最后連安閑、清凈的念頭都沒有了……忽然,我感到身上早已沒有了汗水,整個人從內到外的清涼,整個世界一片清涼。
有這樣一個故事在心頭閃過。
這一天,詩人白居易去拜訪恒寂禪師。那天也是酷暑盛夏的日子,卻見恒寂禪師在禪房內照常靜靜地打坐。禪師下座后,白居易問:“怎不換個清涼的地方避暑消夏?”恒寂禪師說:“這里就很清涼……”聽完禪師的解說,白居易深受觸動,于是作詩一首:“人人避暑走如狂,獨有禪師不出房。非是禪房無熱到,但能心靜身即涼。”
過去我認為那不過是個虛構的故事,是說給人聽的。如今,自己有了親證實修,始知禪師說的清涼絕非虛妄的矯情。
我們不是禪師,也未必時常打坐。但是,我們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心閑時刻的清涼。
五月的一天,沒到盛夏就燥熱得很。我早晨上班,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滿窗陽光的屋里卻是一股熱浪迎面撲來,讓人連連倒退到門外。因為早來,我索性搬把椅子到陽臺上,打開窗戶,拿本書迎窗坐下來。不經意間抬眼望去,近處,高低錯落的樹,郁郁蔥蔥一片綠;遠處,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就那么湛藍湛藍的,深邃而沉靜。如此的好景色就在我的窗外,讓人不禁深深地沉浸于此情此景中。
漸漸地,我的心無比沉靜。我好像睡著了,卻睜著眼,似乎凝視著遠方一個什么地方,整個世界好像都在眼前消失了。我不再感到剛才的燥熱,一分清涼從心頭蔓延開來,真是心閑便有清涼境。
前幾天,我去一個單位辦從沒有經手過的事情。整個機關大樓到處都是空調冷氣,可我不停地上樓、下樓,汗流不止,濕透了襯衫。人家問:“你怎么這么多汗?”我說:“天熱,愛出汗,又走得急。”其實,我心里清楚,就是不知道這項業務該怎樣辦,心里沒底,心不靜、不清閑。直到業務辦完了,心沒事了,我身上的汗才止住,才感覺原來此處好清涼。
酷暑盛夏,熱是自然,出汗也難免。但是,真正的清涼心中來。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熱,身上的汗水再多,只要你能徹底給心靈放個假,能讓自己有個心閑時刻,放下所有的掛礙,就處處都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