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明霞
他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離開工作了五年的研究所,一路向西,經歷過一些有趣的人,看到了川藏線上讓他一次次驚嘆的風景。“背靠蒼山,面朝洱海,眼前一桌香茶。”他說 ,這就是自己無比向往的生活。后來,他在家鄉青島西海岸的唐島灣畔打造起一座叫“海浪”的青年旅舍,在那些風格各異的主題小屋中,開啟自己的創業生涯。
藍天白云的構圖,與海邊的獨棟別墅渾然一體,映襯著“海浪”青年旅舍(以下簡稱海浪)別俱一格的風景。海浪在青島西海岸薛家島街道梧桐園小區南側,那里毗鄰青島理工大學老校舍,跟唐島灣一路之隔,獨樹一幟在一排別墅之中,與幾家先后開業的旅舍爭奇斗勝。一座三層的獨棟小樓,外觀以藍色為主,門口的木頭牌上,醒目地寫著“海浪青年”。墻面上,畫著海鷗,小院子里的菜地里應該是最近才栽上了黃瓜、柿子、小蔥這些家常菜。門口的帳篷,應該就是網上說的帳篷房了。一些啞鈴之類的運動器械,擺放在燒烤架旁邊的石頭護欄上。走進客廳,人們可以看到掛在墻上的救生圈和棕色船舵。

薛勇超(右一)與旅友相聚哈爾濱
旅舍的老板,是位標準90后。1米9的大個子,瘦高,利索的平頭,穿著休閑的紅褲子,黑T恤。這位名叫薛勇超的青年,一路挑逗著他那只穿著花色外衣的小灰狗“二狗子”,淡定地走在往旅舍方向走去的背包客身后。
此時的旅舍,既沒有管家也沒有前臺。從不要押金的老板,看起來對住客很放心。并不推薦一個人住家庭套房,“自己住沒必要呀,太浪費。”或許就是他能為住客著想和文藝的環境,讓旅舍在網絡平臺上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旅舍一樓是床位房,樓上是老板花盡心思布置的主題單間。藍色系海底世界,Hello kitty粉紅系,榻榻米……這里的布置足夠干凈和文藝,床位房價格卻是全開發區最低的,而2017年7月間網友評價說,“旅舍性價比高就算了,還蹭吃蹭喝,懷疑這個價位老板會不會賠錢。”。
說起剛開業時候的奢靡,薛超勇也是頗有感慨。2017年6月6日旅舍開業,之后恰逢青島的旅游旺季。規模不大,住滿也就30幾人。但那時候一天的進賬多到4000,少到2000。對于一個曾經辛苦一個月也就拿六七千塊錢的人來說,突然覺得,這錢真好賺!所以,那時候天天不是燒烤就是海鮮,每天花銷三四百、四五百,請所有的住客隨便吃,不要錢。
等到九月份,不了解行情的他有點兒傻眼。“基本上好多天就開一個房間。床單也懶得換,來了人重新開一個房間就是。”辭職了沒事兒,五月開始來幫忙的同鄉和兩個義工,加上老板自己,四個人大眼瞪小眼。這符合青島這個海濱城市的旅游特點,七八月份的旺季過后,會有一段時間游客稀少。
雖然不用給他們開工資,單是管吃管住,十一假期之后,大家還是撤了。“養不起了。那時候甚至想,這么下去,冬天可以直接關門了。”還好,之后開始做長租業務,生意慢慢好了起來。薛勇超說,“如果沒有去年七八月份的奢侈,現在肯定是穩賺的。兩個月消耗好幾萬吧,自己也覺得那時候有些傻。”
如今的薛勇超,聊起經營頗有心得。比如,現在朋友住和別人一樣的價錢。原來不是,姐姐帶來朋友該收200收100。后來,被在酒店工作的朋友知道了,狠狠批了一頓,“傻呀,沒你這么辦事兒的。”他慢慢也悟明白了:開門做生意,朋友來住是照顧生意不是來占便宜的。像海浪做青年旅舍本來收費就低,少收個幾十塊錢,人家下次都不好意思再來了。倒是自己該收多少是多少,回頭請朋友吃頓飯,既還了人情,大家都還開心。被夸獎很有經營頭腦的他也不謙虛,“那是,這一年的旅舍不是白開的。”
臨近開業一周年的的四月份,旅舍已經步入正軌。近乎淡季每天也基本滿房。作為旅舍老板,薛勇超表示滿意,“這樣就很好了,而且現在隨便一個人盯著前臺,旅舍都可以正常運轉。”因為自己把海浪在美團網上的排名,一度做到了第一。他的床位房價格低,性價比極高,帶來足夠多的流量。這也是自己摸索出來的經營之道。
如今,因為環境、氛圍好,長住業務給年輕人解決了租房難題;辭職暫時沒有工作的同鄉,在這里幫忙工作可以解決吃住,趁閑暇找找工作;來青島窮游的學生,做做義工既省去了吃飯住旅舍的花銷,也能在過程中結識新的朋友,培養自己吃苦耐勞的品質。年輕人在一起,很容易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所以,青旅的意義不是簡單的一家旅舍,而更是一個城市的文化角,一個能吸引各地的年輕人到一個城市逗留、徜徉的過路站。
不久前,新華書店主打的城市文化傳媒開張了,住在這里的
人幾步路就可以去書店看書。5月1日,歷時4年零7個月建設,總投資500億元的青島東方影都在青島西海岸新區竣工落成。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說,東方影都的建設將提升青島文化產業水平,提高青島旅游檔次,甚至改變青島城市定位,使之成為世界影視文化旅游名城。6月,迎來了上海合作組織峰會,這個城市與世界的交流將會更加頻繁。“我在云南認識的青島人老郭專門去麗江開青年旅舍,最近耗資百萬又在廈門開了一家規格比較高的。”薛勇超總喜歡聊起自己旅行中結識的那些人。他們給他打開了另一個看世界的窗口,讓他坐在家里的陽臺上洞察幾千里外的生動世界。而這里,也曾讓他的這些朋友匯聚青島。

“海底世界”主題房

初見海浪

海浪的文藝內景
薛勇超說,自己是一個很能玩兒的人。2018年4月22號晚上,他點了外賣,騎士給送錯了餐。他打個電話過去,不著急也不上火,就讓騎士補了差價。然后,把桌上的雞腿慷慨遞給眼前的住客,“來,吃。”之后便講起了他當騎士的經歷。那是2017年12月份,自己去哈爾濱和那些曾經相遇在川藏線上的旅友聚頭。他的旅友們在那里做騎士賺交通費,他幫忙接了幾個單。天很冷,用他自己的話說,手機還剩下30%的電,愣是給凍停機了。后來,這些不安分的年輕人,開著吉普去了冰湖,赤身裸體站在了冰面上,忍受刺骨一樣的寒冬,再接受被眾人抬上岸的窘迫。“緩了幾天,腳上都起了泡。”他說,很難受,但是很刺激。他還去體驗蹦極,替換了一個不敢跳的小姑娘,拿回來一張簽了自己名字的證書。

浪花朵朵揮手布達拉宮

穿越西藏通關文牒
他最驕傲的,還是自己的一次長達70天的旅途,其中有20天在川藏線上。沿途的風景和路上的那些人,全扎根在了他的記憶里。
在開這家旅舍之前,薛勇超的身份是外包工人,也曾經是事業單位合同制員工。他2011年大學畢業,之后去了一家電子研究所工作。因為是專科學歷,只拿到了合同制員工的身份。經常出差全國各地,到了一個地方就待幾十天,要么就是在火車上。回到家除了睡覺休息,哪里都不想去。“畢業就進去了,我都不知道外面的工作什么樣。”所以,第五年合同到期的時候,他決定離開。領導照慣例問他還續簽嗎,他說不續了,還提交了一封辭職信,上面寫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他說,自己就是照抄了那時候已經很有名的辭職信。領導回復:同意。
臨行前,他參加了哥哥2016年4月17號的婚禮。他還記得出發那天是4月19日。收拾好行李到了青島北站,4月份青島的天氣還比較涼,“就是這個季節,刮著那小風,下著那小雨,小雨吹在臉上,把我凍得啊。我就尋思,為啥呀,出來干啥呀,家里有吃有喝的,但是這種想法也就十秒鐘。就再沒想。”用他的話說,滿單位說要出去旅行,不走太丟人了。離職前自己已經開始籌備自己的出游計劃。那時候在辦公桌上放了一張中國地圖。他指向旅舍客廳的書架,“那本《游遍中國》就是我出去玩兒之前的旅游寶典。以前沒怎么出去玩兒過,不知道怎么走,就找書翻,畫路線。”2月份開始準備,3月份辭職,4月出發了。
先去了天津,然后河北,陜西,山西。在山西大同他遇到了老郭和他開的一家叫“行路”的青年旅舍。“那是個很low的破破的小旅舍,一個小桌子,上面放一個小茶壺,泡著茶開始給我吹他在川藏線的故事。還翻出好多老照片。但是聽完后,我把自己之后計劃的所有行程推翻了,決定走川藏線。”之后自己從山西到了內蒙,又去了四川九寨溝。成都,雅安,康定,新都橋……每一天都會遇到不同的小伙伴。有91年的小莫,純徒步又帥氣的老胡,騎行川藏線五天因為高原反應回家的老孫,“我是一半徒步一半搭車,小三輪開始,寶馬結束。”
說到興奮的時候,他去拿出了記錄路線信息的寶物,一個途徑川藏線各地蓋章的通關文牒。繼續講起了自己贊不絕口的然烏湖,美得不行不行的萊蕪冰川。說大家在冰川上拍了好多照片。他還講了到拉薩見到的川藏線上最漂亮的風景:山下狂風暴雨,開車盤旋上山不到半個小時,就看到山上的雪花開始往脖子里鉆,轉頭看一邊是大太陽,山下又是烏云密布。一天可以體驗一年四季。
離開西藏,他隨后去了青海。7天,他騎著自行車,路過被稱為天空之境的查茶卡湖;早上起來,去黑馬河看日出,去看張掖的丹霞地貌……
一路上,自己偶爾發些沿途的照片,原來的同事羨慕的不得了,都催著自己再發幾張。因為,那些同事的生活和原來的自己一樣,出差或者在出差的路上,看不到風景也體驗不到游玩的樂趣。
回到家的薛勇超,稍作休息,又找了一份工作。以五菱集團外包人員的身份,在海爾的工作車間做了三四個月智能機器人調試員。“我們是外包人員,不是國企正式職工。一個專科生,誰要。”對于自己的專科生身份,他聊得坦然,但是也很清楚自己在求職市場上的現實處境。
過年期間的一次團圓飯上,媽媽問起了他的理想。他就說,自己想在麗江開個青年旅舍,白天曬曬太陽喝喝茶,晚上喝喝酒聽聽歌吹個牛。“我媽說,拉倒吧,還不如在青島開呢,青島那么大,還放不開你。”自己也是恍然一悟:也是,在青島開個旅舍怎么樣?那天晚上,他失眠了,三點沒睡著。他在想:青島開發區適合開青年旅舍嗎?第二天,他開始在網上找房子,打電話問中介。那時候領著弟弟、姐夫住遍了開發區所有的旅舍,“那天跟我弟弟說,走,開房去。一天一個地方。金沙灘,丁家河,石油大學,梧桐園……各種住完了以后,感覺可以做。”
考慮過人生地不熟的青島市區,但最終覺得在開發區社會關系比較廣泛,便敲定了海浪現在的地點。在海浪之前,梧桐園只有一家青旅,現在有三四家吧。
2017年3月初,他簽下了租房合同,3月10開始裝修,6月6號,86天之后,旅舍開業了。“當初來的時候,這個地方像一個鬼屋。”它原來是一家幼兒園,外觀是彩虹色,內墻花里胡哨,自己需要兩遍工,刮墻一遍,粉刷一遍。里面還特別臟,全需要重新清理。
開青旅的主意有些突然,后續的一切,也有太多隨機的意味。比如“海浪”這個名字,是注冊的時候臨時想的。包括外觀,因為了解了找設計師的費用比較高,干脆自己設計。他對旅舍的外觀最滿意。因為特別忙,也顧不上想太多,自己去挑涂料的時候,隨機挑選了藍色。沒有效果圖,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么樣,就讓師傅直接上刷子。出來之后,覺得效果還不錯。房間有不同的主題,除了讓妹妹設計了Hello Kitty粉紅系,讓朋友設計了榻榻米,其他的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布置。每天在現場和師傅一起,點到哪干到哪。
過程中隨時會出現各種困難,但一步步都解決了。比如一開始籌錢的時候,除了自己的積蓄,需要媽媽姐姐慷慨解囊;比如剛開業的時候,因為網上沒有評價,影響也不夠,所以幾乎沒人來;比如臨時看店的姐姐不小心拒單讓旅舍在網站的排名從第一墊了底。幸好認識做酒店經理的朋友,會指導一些。慢慢名氣上來了,就不再愁客流量了。
創業不易,他覺得這個過程,最難的還是想怎么賺錢。別的別人還能幫忙,這個得靠自己想。
美團上,海浪排名第一。訂單量,好評是排名最靠前的。美團搜索青年旅舍,海浪的床位房是開發區最便宜的。訂單量,1400多條,評價140多條。臨近的幾家都低一半。“所以,雖然是便宜,但是品質不會降低。通過走量,來提高聲譽。”當然,他也會根據入住率隨時調價。旺季價格也會漲到100或者50不等。日常支出主要就是水費電費,房租七八兩個月可以賺夠了,平時的收入,都是凈賺。媽媽偶爾來幫忙。預計兩年回本。“但是離理想還有距離。缺少酒吧,燒烤。”薛勇超已經在謀劃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