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生

新時代,人們溝通情感的辦法不相同,
在中國,有一種方式城市、農村都流行——
(白)什么方式?遞煙卷兒。
“大爺,抽一顆。請問王舍人莊往哪走呀?”
“不遠了,從這里向北一走再朝東。”
“哥們兒,來一顆。那事兒還求你多幫助啊。”
“沒說的,不幫忙你別再拿我當弟兄。”
“主任,點一顆。你家里俺嫂子和孩子可都好?
我聽說,咱部門又有一批人員要提升?”
“啊……是呀。哎,你這煙我是頭回見,
啥品牌我咋看不清(啊)?”
“‘大紅燈。主任,抽這煙我白天晚上勁頭大,
‘大紅燈,我抽了身體能折騰。”(作耳語狀)
“呸,這種煙卷兒我不抽!”“為什么呀?”
“你這人說話太難聽。
什么‘白天晚上……能折騰,
告訴你,俺老婆——外號就叫大紅燈!”
(白)咳,這回“馬屁精”沒拍準地方。
朋友們,只因為香煙對溝通感情有功能,
才引出我這段兒快書的主人公,
說的這位小伙兒叫金城,
煙卷兒專抽“大金龍”。
(白)除了“大金龍”牌的,其他一概不抽。
金城他工作在農貿市場的工商所,
在市場執法管菜農。
自發現金城抽煙挑挑揀揀地有偏愛,
抽煙的菜農“唰——”也都揣上“大金龍”(了)。
菜農們搶著給金城把煙敬,
(白)“來,金城,接上一顆……”“謝謝!”
菜農們爭先恐后地把香煙敬,
查市場,金城每一天圍著菜攤兒轉兩轉,
你說巧不巧,菜攤兒上“遞煙的”四十剛掛零,
四十個菜農把煙送,
不多不少,金城他一顆不少一天整抽兩盒“大金龍”。(白)那位說,這么巧嗎?可不唄——
只因為,金城抽煙抽得愣,
他身邊有一位姑娘把他監視把他盯:
(白)“金城,你知道你一天抽了多少煙吧?我可給你數著數哪……”這人是誰呀?
這姑娘是金城的同事名字叫金鈴,
現如今正和金城相戀談愛情,
金鈴說:“金城,你抽煙太多不要命呀?
你就不想想今后的身體和……家庭(啊)!”
(白)“家庭?嘿嘿,沒事兒。
我‘金城的門,一顆顆金釘亮晶晶。
專對付金大龍煙卷兒的尼古丁。
金城我唯一的心事兒就是娶金鈴,
待到金鈴嫁金城,
我金城家里添金鈴,
把你金鈴‘拴金城,
金城天天‘響金鈴,
金城樂(來)金鈴鳴,
金鈴聲聲響不停:
叮鈴鈴,鈴鈴叮,
俺金鈴嫁了個好老公,
金鈴老公叫金城,
金城因為愛金鈴,抽煙愛抽‘大金龍……”
(白)還沒忘了抽煙。
咱且說,金城、金鈴兩人處在熱戀中,
愛情的溫度“噌啊噌”地往上升,
前不久,兩人領了結婚證,
“啪”地聲,大紅喜字就貼家中(了)。
這一天,他們布置新房正高興,
猛聽得,門外邊“喳喳呼呼”地喊金城,
開房門,但只見幾位賣蔥的菜農門前站,
帶頭的,是頭發斑白的王老公:
“金城、金鈴,祝你們喜結良緣永相愛……”
說話間,從懷里掏出個紅信封:
“在市場上有些話不好說深、說透、說清楚,
大家伙兒才將這信封給你們送家中……”
金城說:“慢著,信封里是啥說清楚?”
“錢啊,還用問嗎?信封它不能盛菜裝大蔥(呀)!”
(白)“錢?多少錢?”“不多不少三千整。”
金城聞聽嚇一跳,
面孔一板問菜農:
“王大伯,不知道你老每天賣菜掙多少?”
“能凈掙五十,高興得我回家就得喝兩盅!”
“如果你手里要有三千塊——”
“那我買一輛機動三輪兒把菜蹬。
唉,咱這地兒,夏天雨多道難行,
冬天寒冷路結冰,
這歲數大了人就懶啊,
我早不想再拉著車子起五更(了)……”
“可你卻要把三千塊錢送給我——
知道么,受賄三千,按法律條文夠判刑、黨紀國法都不容(啊)!
(白)把錢拿回去吧——
愿你們合理合法賣菜搞經營,
掙了錢,別忘了拿顆‘大金龍煙卷兒給金城。”
菜農們說:“信封里裝得就是‘大金龍,
不相信你就問金鈴!”
(白)“問金鈴?”“對啊,這件事它先是這么著,
后是那么著,因為那么著,所以這么著……”
卻原來,前幾天金鈴深夜值班去市場,
半道上,遇到一高一矮倆菜農,
路漆黑,雖看不清這二人啥模樣,
可說話金鈴聽得清:
大個說:“昨晚上老婆子又罵我有了倆錢兒忘了
窮……”
“為什么?”“還不是嫌我煙卷老抽‘大金龍嘛……”
小個講:“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怎么給老婆都不說實情?”
“我說啥?”“‘大金龍十塊錢一盒咱抽得起么!
咱抽的,是下邊口袋里兩塊一包的‘毛毛蟲(啊)。”
“這么說咱們哥倆一個樣……”
“光咱倆么?買好煙——全中國有幾個不是為招待別人通感情(啊)?”
金鈴說:“聽菜農說罷這番話,
我眼睛流淚心窩疼,
金鈴我大概其算了一筆賬……
退還煙款,拜托大伯替咱二人轉交菜農。”
菜農們說:“今上午金鈴找俺把賬算,
我們就準備了紅信封,
紅信封裝著煙款裝著菜農的情,
只當是你金城新婚抽的是俺菜農送的‘大金龍。”
聽罷眾人一席話,
“哎呀呀——”金城他像一座木雕呆又驚:
“眾鄉親,我金城平時為人你們可清楚啊!”
“還用說,光榮榜你總是排在第一名。”
“是啊,怎想到我照片掛在光榮榜,
可行動上,我不是英雄是蛀蟲……
你們說,信封里裝的本是‘大金龍,
可它分明是害人害己、禍國殃民的一根大毒藤!
不是么?毒藤繞金城,
金城變蛀蟲,
蛀蟲吸‘金龍,
‘金龍成毒藤……
它無休無止、貽害無窮(啊)!
從今起,俺金城拋掉‘金龍娶金鈴,
愿金鈴,聲聲不斷‘震金城。”
聞此言,金鈴她含笑不語轉身走,
眨那間,拿出一沓紅包遞給金城和菜農。
菜農說:“俺送的信封你不要,
再收你紅包這哪行(呀)!”
金鈴說:“紅包里是啥看清楚——”
(白)“是什么呀?”
“什么?高科技產品‘戒煙靈!”
創作構想:
《金鈴聲聲》是我多年前完成的舊作,偶然翻出后,覺得它與今天的時代并無隔膜感,故而斗膽投稿。我喜歡思考,且始終呼吁并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堅持以小見大的曲藝文學傳統,這篇作品亦不例外。我力求通過生活中人們習以為常“遞煙套近乎”的微小,點燃受眾對防微杜漸之大價值、大意義發現與探索的熱情。
為了攏住今天的受眾,我采用的是寫實的筆法、結構;但,我卻不能不承認它是一則我憑借想象結構而成的說唱文學風格的“寓言故事”:首先,我期待它能夠具備假中顯真的品質,即使它的人物、故事沒有生活原型與真實依托,但,卻一定是可能的發生—為了“討好”或“面子”,生活中口袋里裝著“兩種香煙”者比比皆是,而當它成為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社會現象時,其性質便由自我虛榮的習慣變成了助長邪氣的行為。所謂“要想好,顛個倒”,唯有站在老百姓的視角、立場,才能更加體味到“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的深刻。但愿作品中的“一顆煙”變成“一滴水”,猶如明鏡,任人自照。其次,我力求通過它抵達人事兒與趣味兒的融合、平衡。竊以為,快板書、山東快書故事的表達皆離不開“懸念”與“包袱”,所以,我竭盡全力想使它們在作品里有所體現。第三,我通過其語言的節奏變化、對比等,力求該作語言具備相應的音樂性,因為我始終認為音樂性是曲藝文學的重要品質。
該作的缺陷亦掩飾不住:其中最讓我缺少自信的是,它至今未曾被演員立在舞臺上。一件曲藝作品的質量未曾通過舞臺實踐去檢驗,只能是件“半成品”。所以將它發表,其目的就是想尋求“有心人”將它立起來。另,我寫作品的風格往往“修飾大于自然”,這與我平時對生活觀察體驗的功夫不足有關。總之,因為沒有看到它立到舞臺上的效果,我對它的所有評價只能是一種預測。由此,愈發期待著得到演員、藝術家對它提升、指導,使其早日具備“曲藝作品”的品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