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務正業”的醫生

莫菲

帕金森病可謂是聞名于世，它甚至還有一個專屬紀念日———帕金森病日（每年的4月11日）。這是一種能影響患者活動能力和語言能力的大腦疾病，這種病發病率較高，但至今病因不明，無法根治。說到這種病就必須得提到一個人———英國醫生詹姆斯·帕金森，他是第一個詳細描述帕金森病的人。

詹姆斯·帕金森（1755-1824）出生于英國倫敦的郊區。他有許多身份：藥劑師、外科醫生、科學家、政治激進分子、秘密異教徒……毫無疑問，帕金森在醫學上很有成就，不過他還被稱作“不僅是最好的，而且幾乎是他那個時代唯一的化石家”。如此高的評價很讓人詫異，給人治病和研究化石完全是兩碼事，這個優秀的醫生怎么變成優秀的化石家的？

三千件化石的誘惑

帕金森生活的年代，流行病在骯臟、擁擠的人群中肆虐，有一半的孩子會在嬰兒期死亡，放血被認為可以治愈所有疾病，而含有汞和其他有毒物質的藥物被大量使用。如果你不幸需要做手術，那么場面更加難以想象。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年輕的帕金森跟隨外科醫生兼藥劑師的父親當了7年學徒，按照父親的意愿，學習藥劑師的知識。然而，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外科醫生。1784年，帕金森的父親去世，他開始為自己的理想努力。他參加了傳奇外科醫生約翰·亨特開設的夜校課程，學習外科醫生的知識。在亨特教授的手術室樓上，有一個存放著許多有趣的自然歷史收藏品的收藏室。在那里，亨特按照“從最不完美的動物，到最完美的人類物種”的順序精心排列著一組頭骨。這證明，早在達爾文之前半個世紀，亨特已經在思考進化的過程。然而，當帕金森去參觀亨特的收藏室時，他卻被另外一些東西吸引了———收藏室里的三千件化石。從那以后，帕金森就開始收集化石，這種熱情從此影響著他的生活。

帕金森瘋狂地在倫敦周圍的礫石坑尋找化石，并從化石商人和收藏家那里購買和交換化石。當時地質學是一門剛剛興起的科學，很少有關于化石的研究，而隨著帕金森的化石藏品越來越多，他發現許多化石很難被識別和分類。例如，有些化石在現代根本找不到類似的物種，比如像大象那么大的地懶；還有遠古時代遍布海洋的海百合，到底是植物還是動物（當時許多人認為這是一種植物，不過帕金森認為它們是動物，那些像葉子一樣的東西只是這種動物的觸角）？更令人疑惑的是，英國當地的化石與今天只能在熱帶地區發現的一些物種相似———大象和鬣狗，還有棕櫚樹都曾生長于英國。帕金森就像從化石中看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這些發現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謎題。帕金森決定寫一本描述這些神奇發現的書，特別是描述在英國發現的化石。

從1804年到1811年，帕金森潛心研究他收藏的化石，他仔細檢查和分析每一個化石碎片，以獲得化石中包含的信息，根據這些發現，他寫出了《遠古世界的遺骸》一書。書中的每一個描述都附有精美的插圖，這些插圖大多是由他和他的女兒艾瑪手繪上去的。這是最早的系統的古生物學著作之一，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位醫生漸漸從化石收藏家變成了一個研究化石的科學家。

用化石證明創世紀

但是在帕金森生活的年代，化石是麻煩的制造者。當時宗教信仰影響著大多數人對世界的認識：地球已經存在6000年，是上帝用了6天時間創造出來的，上帝曾發過一次大洪水，淹沒了除了諾亞及其家人之外的所有人類，等等。而有些化石的年代卻比上帝創造的世界還要古老，這是對上帝的挑戰，帕金森也為觸動民眾對宗教的敏感性而感到緊張，就像幾十年后的達爾文一樣。不過事實證明，帕金森和達爾文的起點雖然相似，但是終點卻有所差別。

在地質研究中，人們發現了一些大洪水曾經發生過的跡象：北歐大部分地區覆蓋的沉積物，是從幾百甚至上千千米之外的地方被沖過來的（現在這些沉積物被認為是冰河時代冰川移動的產物）。而帕金森認為，要確定《創世紀》的故事是否是真的，還需要檢查沉積層中是否有人類的化石，以及人類曾經使用過的各種器具和物品。但是，在英國發現的人類化石非常少，能證明大洪水發生時人類存在的證據幾乎沒有。而帕金森堅持認為，化石告訴我們地球的形成，這是其他東西都做不到的。于是他大膽提出結論：“我們沒有證據能證明大洪水肆虐時，有人類存在（而從現代考古研究來看，人類早在6000年之前就已經存在了）。”這說明，《創世紀》的故事可能并不存在。

此外在研究化石時，帕金森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大洪水之前存在的許多物種，后來完全消失了，而一些新的物種不斷出現。按照常理來說，只有不完美的東西才會被淘汰，上帝怎么會創造出不完美的東西呢？這似乎意味著上帝創造的世界存在缺陷。因此他認為，大自然的運轉或許并不是上帝在主宰著。

顯然，帕金森不全面的化石研究成果并沒能給他非常準確的答案。不過在那個年代，他能對大自然有這樣的認識已經非常難得了。

最好的獎賞

不管怎樣，對化石的研究使帕金森在國際上聞名遐邇，人們還以他的名字為菊石、棕櫚樹和腹足動物等的化石命名。而在1823年，也就是帕金森去世的前一年，他還被授予愛爾蘭皇家外科學院頒發的第一枚金獎章。該學院于1802年設立了“杰出人才、研究與發現”獎，他們花了21年的時間才找到了第一個能接受此獎的人———詹姆斯·帕金森。而帕金森的獲獎理由正是他在化石研究方面的出色工作。這顯然是對他最好的褒獎，因為他曾說，他希望世人記住他，是因為他在古生物學研究上的貢獻。

當然，盡管帕金森對化石研究充滿熱情，但是他并未放棄自己的老本行———醫生。1817年，帕金森發表了一篇詳細描述顫抖性麻痹癥狀的論文，論文在當時的醫學界獲得一致好評。55年之后，該論文中描述的那種病被命名為“帕金森病”，以紀念帕金森對該病的研究。而時至今日，帕金森論文中的癥狀描述仍是醫生們診斷帕金森病的依據。

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化石家，帕金森都得到了最好的褒獎。他的名字至今仍經常被提及，不過有意思的是，他的長相卻是一個謎，因為他去世時照相機還沒被發明，而他也沒留下任何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