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

謝飛鵬

攝影協會雷主席，不僅姓雷，還常出雷人之語。近來，他的作品經常在各類大賽中獲獎，人家問他有什么秘訣，他這樣回答：哪有什么訣竅，就是“不要臉”而已！

雷主席這樣說是有來由的，他喜歡拍人物，但獲獎作品都有一個特點，看不到人物的臉，即使看得到臉，也被淡化了，認不出是誰。正因如此，雷主席才說他拍人物“不要臉”。

其實，雷主席開始拍人物不但要臉，而且很注意臉。讓他沒想到的是，那給他惹來不少麻煩。有一次他拍一個生態梨園，取名為《夢幻家園》。那張照片很精彩，碧綠的梨園望不到邊，黃燦燦的梨子把枝條壓得沉沉欲墜。摘梨的游客絡繹不絕，其中有一對情侶，男的扯著樹枝，女的摘下梨子，笑容比熟透了的梨子還燦爛。照片展出后，反響很大。不巧的是，男的帶的是小三，照片還被他老婆看到了。男的雖說是老板，在外面風風光光的，但事業都是老婆家扶持的。老婆二話不說，離婚。他被凈身出戶，不但當不成老板，小三也離他而去。他恨死了雷主席，多次找雷主席要賠償，否則就要和他拼命。好在雷主席有幾個社會上的朋友，他們出面軟硬兼施，這事才不了了之。

還有一次，當地舉辦桃花節，領導不僅親自參加以示重視，還與群眾一起，在桃花林中談笑風生。雷主席抓拍到了那個場面，取名為《人與桃花相映紅》。照片在活動上展出，雷主席善于抓住精彩瞬間，同行及觀眾都贊賞不已。領導看到這張照片后，卻很不高興。原來，雷主席雖然抓拍得精彩，但沒有突出領導，讓領導變得“泯然眾人矣”。領導走時冷冷丟下一句話：這樣沒有覺悟的人怎么能當攝影協會主席。領導不高興，后果當然嚴重。據說，領導準備把雷主席換掉，但因為攝影協會是民間組織，這才作罷。雖然如此，雷主席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從那以后，雷主席格外小心，但還是惹了麻煩。當地一個溫泉小鎮請雷主席去采風，那里有男女同浴溫泉的習俗，雷主席拍了一張照片，取名為《天浴》，發到外面參賽，竟然獲了大獎。主辦方寄來了大紅榮譽證書和金燦燦的獎杯。雷主席還說獲得了一筆不菲的獎金，至于多少卻秘而不宣。同行紛紛猜，有的說幾千元，有的說幾萬元。大膽的則認為，獎杯都那么精致漂亮，又是國家級大獎，幾十萬元都說不定。雷主席獲大獎的消息不脛而走。沒想到的是，照片上那些同浴的男女也找來了，說獲大獎他們也有功勞，要分享獎金，要不就起訴雷主席侵犯他們的隱私權和肖像權。雷主席哭笑不得，雖然得了一點獎金，但還不夠他交的參賽評審費。當然，這些不能告訴別人。他好說歹說，每人給了一點錢，這事才算結束。雖然獲了大獎，雷主席卻虧大了。

有了這些教訓，雷主席長記性了。再拍人物時他只拍背影、側影，即使出現正臉，也要模糊處理，認不出是誰，不留人把柄。他漸漸發現，這些“不要臉”的照片效果特別好，屢屢在各類攝影大賽中獲獎。

對此，同行們都非常納悶，怎么“不要臉”的照片還能多次獲獎呢？雷主席再出雷人之語：人活一張臉，因為太在意臉面，所以表現出來的往往都是虛假表情。而動作是不會說謊的，抓準動作就捕捉到了人最真實的一面，當然能獲獎了。既然這樣，還要臉干嘛？

〔本刊責任編輯 錢璐璐〕

〔原載《小小說大世界》201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