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第一槍”，我們自己造

崔建東 崔建文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博物館文物征管部的文化庫房里珍藏著不少國寶級文物，其中有兩件國寶級文物有著特別的意義。一件是我軍自行研制和生產(chǎn)的第一支步槍——無名式馬步槍（以下簡稱“第一槍”）；另一件是將無名式馬步槍稍作改進后被彭德懷命名的“八一式馬步槍”。2017年，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博物館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周年展覽中展出了我軍“第一槍”，吸引眾多觀眾駐足觀看。

提起中國步槍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人們想到的往往是漢陽造、沈陽造、太原造和鞏縣中正式，其實，這幾種五花八門的步槍都是根據(jù)外國圖紙仿制的，挨不上中國自行設計、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邊。

而中國真正的第一支自行研制和生產(chǎn)的步槍，誕生于1939年4月25日，是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陜甘寧邊區(qū)，由陜甘寧邊區(qū)機器廠槍械修造部制造的，主要設計制造者劉貴福由此獲得了毛澤東的褒獎：“劉貴福同志，你是生產(chǎn)戰(zhàn)線上的英雄。”

“第一槍”誕生的最難能可貴之處，是它的發(fā)明制造者們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在設備不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發(fā)揚自己動手、自力更生的精神制造出來的。

70多年前的延安很艱苦，誰能想到，“第一槍”的誕生和制造地竟然是在簡陋的車間里。說是車間，其實就是一個四面透風的棚子，冬天寒風凜冽，夏天熱氣騰騰。但是，為了制造出八路軍自己的步槍，制造者們不懼寒風凜冽、不怕熱浪襲人、不畏艱難困苦，硬是在缺少設備，尤其是在制造槍械機床沒有動力設備無法開動的情況下，想方設法開動機器，制造出了八路軍自己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第一槍”。

“第一槍”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驗證了毛澤東那句膾炙人口的至理名言：“世間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可寶貴的。在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間奇跡也可以造出來。”

抗戰(zhàn)時期，為保證我軍源源不斷地得到軍火補給，八路軍總部著手建立自己的軍事工業(yè)。1937年10月21日，毛澤東致電周恩來、朱德等：“我們必須在一年內(nèi)增加步槍一萬支，主要方法是自己制造。”

1937年11月，八路軍總部發(fā)出指示，要求各師、旅、團、游擊支隊及地方政府和自衛(wèi)隊都要招募技術(shù)工人，開辦修械所和炸彈廠。這時，全國人民的抗戰(zhàn)熱情高漲，不愿當亡國奴的產(chǎn)業(yè)工人、農(nóng)民和知識分子，一批批投奔八路軍、新四軍。劉貴福就是這時來到延安的。

劉貴福是山東人，家境貧寒，從小學制槍造炮，由于天資聰明，逐漸成了制槍造炮的能工巧匠。1935年，他在太原槍炮等兵工廠打工，“一二·九”運動波及太原后，他和工友們積極響應，1936年參加西盟會積極抗日，1937年9月參加八路軍，12月到達延安。

當時的延安，物資極度匱乏，朱德總司令一個月的津貼只有5元，然而，劉貴福一個月的津貼就有28元。兵工廠的廠長、政委和原來的工人吃的是雜糧，而劉貴福等新來的骨干人才吃的卻是白饃，這些使劉貴福他們感動萬分。

劉貴福等人面對僅有的幾臺沒有動力設備的槍械制造機器，不畏艱險，開動腦筋，想出了用人力搖動轉(zhuǎn)輪帶動機器運轉(zhuǎn)的土辦法，即在每臺機床前都設置一個自制的大輪子，工人搖起大輪子，用皮帶帶動機器旋轉(zhuǎn)。大輪直徑一般有一米多，一個工人可以搖動；八尺車床最大的大輪直徑有兩米多，需要兩個工人對搖，搖輪工人聽從機器操作工人的命令。就這樣，無動力設備的機器在人力的帶動下不僅開動起來，并且運轉(zhuǎn)自如。

制造槍管要用槍管深孔鉆床，然而，八路軍沒有。由于日本人嚴密控制，買也買不到，怎么辦？“第一槍”的制造者們集思廣益，竟然制造出了中國甚至可以說是世界上首臺土洋結(jié)合的槍管深孔鉆床，即在一個長條板凳前面架起一個石頭磨盤，安上搖把，負責槍管鉆孔的工人像“磨剪子熗菜刀”的師傅那樣，騎在長條板凳上，把槍管毛坯插在磨盤中心孔里，用肩膀?qū)@頭頂在槍管毛坯的中心。鉆頭則是在一根細長的鐵桿前端焊上刀頭，另一個人搖動磨盤飛快旋轉(zhuǎn)，帶動槍管毛坯轉(zhuǎn)動，鉆頭漸漸前進，進入槍管的深部，直至貫通。

由于當時八路軍沒有專用的槍械金屬零件表面防銹處理設備，“第一槍”的制造者們又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一種巧妙、實用、簡單的“烤藍”工藝，即在火爐里鋪上一層煙煤，控制好適當?shù)臏囟龋呀饘倭慵旁跓熋荷希饘倭慵?jīng)過加熱、煙熏、氧化，再用皮油在表面反復擦，使金屬零件表面形成一層黝黑锃亮的薄膜，從而達到槍械金屬零件的防銹要求，而且防銹能力相當好。

在汗流浹背的搖輪師傅和聚精會神操作機床的師傅天衣無縫的配合下，在制造車間特有的機油和金屬削皮的味道之中，在制造者們歡欣鼓舞中，我軍“第一槍”誕生了。

此后一年時間里，劉貴福等反復聽取意見，不斷進行試驗，對“無名氏馬步槍”進行改造，并于1940年4月成功進行了實彈射擊。

該槍口徑7.9毫米，短而輕，槍身長不到1米，槍重僅3.36千克，近似馬槍，后坐力小，但槍身和刺刀總長超過三八大蓋，拼刺刀占盡優(yōu)勢，折疊式三棱刺刀在槍的下方，用按鍵扣合，拼刺時可隨手甩出，槍托內(nèi)還可存放小型修理工具等。

當劉貴福在八路軍總部向彭德懷、徐向前等首長匯報該槍情況時，彭德懷連連說：“好槍！好槍！”由于當天是1940年8月1日，故取名為“八一式馬步槍”。

從此，“八一式馬步槍”在抗日戰(zhàn)場上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深受戰(zhàn)士們的喜愛。從1940年8月1日起至1945年抗戰(zhàn)勝利，近9000支“八一式馬步槍”裝備了八路軍，極大地提高了八路軍的戰(zhàn)斗力。甚至在1949年太原解放時，彭德懷看了從閻錫山軍隊繳獲的步槍，還搖著頭說：“不如我們的‘八一式馬步槍。”

此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幾十年里，雖然我軍的步槍幾經(jīng)更改，但是，“第一槍”的優(yōu)點始終伴隨著步槍的發(fā)展，比如，折疊式三棱刺刀在槍下方，用按鍵扣合，拼刺刀時可隨手甩出等。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經(jīng)過戰(zhàn)爭洗禮的世界各國，從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戰(zhàn)后的幾場戰(zhàn)爭中，尤其是20世紀60年代，美軍在越南戰(zhàn)爭的慘痛教訓中，深刻地認識到，步槍已經(jīng)失去遠射程的意義，短小精悍是步槍發(fā)展的趨勢。

這個遲到了幾十年的結(jié)論，與當初“第一槍”誕生的重要意義不謀而合。由此，世界步槍的“輕型化”是從中國開始的結(jié)論，成為了世界各國的共識。

因此，世界各國槍支專家，將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來步槍的“輕型化”的發(fā)展歷程，總結(jié)為三大階段：

第一階段起自1939年中國延安的我軍“第一槍”；第二階段起自1943年德國的突擊步槍；第三階段起自1966年美國在越南戰(zhàn)爭中使用的小口徑步槍。

因此，認為中國是世界步槍“輕型化”始祖的說法，毫不夸張。

〔本刊責任編輯 姚 梅〕

〔原載《文史博覽·文史》201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