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盜的雙腿

任宏偉

馮三是個乞丐，這天下午，他趴在一塊滑板上乞討，突然有個小伙子過來踢翻了討錢盆。馮三旁邊有個修車攤，攤主雖雙腿截肢，但技術很好，大家都叫他老耿。老耿怒視著小伙子，說：“他雙腿殘疾已經夠可憐了，你干嗎還欺負他？”

小伙子冷哼一聲，突然扒掉了馮三的外褲，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馮三屈膝藏在外褲里的兩條小腿露了出來。馮三機靈，兩腿一伸，鞋都沒穿就跑了。小伙子緊追幾步沒追上，氣呼呼地說：“我知道你住哪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馮三怕小伙子真到出租屋找他麻煩，跑到一座小山上躲了起來。晚上十一點多，馮三才決定回出租屋收拾東西換個地方發財，可他剛走沒幾步，腳下有個東西絆了他一跤。馮三看看地上，什么東西也沒有，只是不遠處有一座荒墳。馮三嚇壞了，拔腿就跑。

回到出租屋收拾好東西后，馮三熄燈躺下，突然，他聽到地板上有人走動的聲音。馮三暗想，一定是絆倒他的那個鬼跟來了。他嚇得直哆嗦，連聲承諾明天一定去燒紙錢，那腳步聲才停。

第二天一早，馮三便買了些紙錢在荒墳前燒了，又念叨了半天才回去買車票離開。

一路顛簸，馮三到了一座陌生的小縣城，他找了間便宜的小房子租下。這一次，因為心里有陰影，他一連住了八天還是沒膽量開工。

這天，馮三剛睡著不久，夢見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走到床前，說：“我叫常二，謝謝你前些天給我燒紙。”馮三吃了一驚，沒想到他走得這么遠那個鬼還跟著，趕忙說：“鬼大哥，你行行好，饒了我吧！”只聽常二說：“馮老弟莫怕，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馮三一臉疑惑，問常二要談什么生意。

常二也不答話，坐在地上念了幾句咒語，然后兩手一用力，竟把左膝以下的小腿拔了下來。常二站起來單腿蹦了幾步，又念了幾句咒語，就把斷腿安回左膝了。馮三驚呆了，常二的左腿竟完好無損，活動自如。他暗想，如果自己的雙腿也能這樣，他就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找麻煩了。

常二看出了馮三的心思，說：“只要你每月給我燒次紙，我就把這個本事教給你。”馮三連聲答應，常二傳授完咒語后就消失了。

馮三突然驚醒過來，才知剛才是在做夢。不過，常二夢中傳授的咒語他還記得，他念動咒語一試，竟奇跡般地成功了。

自那以后，馮三外出討錢就把兩條斷腿藏在家中一個柜子里，到家后再安上。也是因為這樣，他的生意出奇地好。

馮三原以為這樣的好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誰知這天他回家打開柜子一看，兩條斷腿不見了！馮三檢查了一下房間，門窗沒有被撬痕跡，屋中財物也沒被盜。很明顯，盜賊是沖著那兩條斷腿來的，但盜賊偷腿的目的是什么？馮三左思右想也沒弄明白。

馮三本打算報警，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他又氣又急，實在想不出辦法，只好借酒澆愁。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這天夜里，馮三剛睡著，突然夢見常二來了。

常二質問馮三，上個月怎么不給他燒紙。馮三嘆了口氣，把雙腿離奇被盜的事說了一遍。常二大驚，說他一定會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沒幾天，馮三又一次夢見了常二。常二說，盜腿的是個叫劉義的鬼。劉義盜得雙腿后，把腿安到了一個以修車為生的殘疾人身上。常二簡單描述了一下修車人的長相，馮三氣得全身發抖，原來那修車人就是曾經挨著他擺攤的老耿。

馮三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想讓常二去教訓一下老耿，再把兩條斷腿盜回來。常二苦著臉說：“把腿再盜回來倒不難，但我惹不起劉義。劉義會武功，他動起手來，不要說我這樣的，就是三五個壯鬼都不是他的對手。”

馮三一聽，竟大哭起來：“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常二告訴馮三，除了去閻王那里告劉義別無他法。不過，按陰司法律規定，鬼是不能幫人騙人的，因此一旦選擇告狀，他一定會受到懲罰，說不定還得蹲幾天地府大牢。

馮三知道常二是個貪財鬼，就說：“常二哥，只要你肯幫忙，我以后每月拿出三成收入給你燒紙！”

常二眼珠轉了轉：“不是哥哥我不幫忙，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直到馮三說拿出七成收入來燒紙，常二才答應下來。

三天后的夜里，馮三睡得正香，突然有兩個鬼差進來，勾了他的魂就走了。馮三被帶到閻王的大堂上，一看，常二也來了，旁邊還站著老耿和一個身強體壯的鬼。

閻王看了看狀子問老耿：“你以前是雙腿截肢的殘疾人嗎？”

老耿點點頭。

閻王接著問：“那你現在能站起來是咋回事？”老耿想了想，把他前段日子遇到的奇事說了出來。

有天夜里，老耿剛睡下不久，夢見一個壯漢來到他的床前。只見那壯漢一伸手在老耿身上點了幾下，老耿就不會動了。壯漢從一個口袋里取出兩條人的斷腿，把它們安到老耿身上，然后念了幾句咒語，斷腿和膝蓋就接合起來了。第二天醒來，老耿就奇跡般地能走路了。

閻王指了指老耿旁邊的壯鬼：“你肯定是他幫你換的腿嗎？”

老耿轉過身仔細打量了壯鬼半天，說：“大恩人，要不是你，我這輩子也不可能站起來！”

閻王一拍驚堂木：“老耿已經招了，劉義你還有何話說？”

劉義說：“我承認，盜馮三的斷腿，又把斷腿安到老耿身上，都是我干的。”

閻王“哼”了一聲：“大膽劉義，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嗎？”

劉義說：“知道，按陰司法律，我會被打入第三層地獄，三十年后要轉世為畜。”

閻王一怔，問：“你既然知道，那為何還要這樣做，難道你和老耿沾親帶故，或是收了他的錢財？”

劉義回答說：“我與老耿非親非故，也沒收過他的錢。”說著，他狠狠瞪了馮三一眼，說出了真相。

有一天，劉義閑逛路過老耿家，聽到了老耿和老婆在院子里吵架。劉義聽了一會兒，才搞明白兩口子吵架的原因。原來，老耿并非天生殘疾：七年前，老耿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橫穿馬路。少年剛走到路中間，一輛汽車疾馳而來，眼看就要撞到少年。為救少年一命，老耿緊跑兩步把少年推到路邊。少年得救，老耿卻被車撞倒，暈了過去。可沒想到，少年看都沒看老耿一眼就掉頭跑了。后來，老耿被司機送到醫院截了肢，直到老耿出院，少年都沒露過面。

老耿老婆覺得老耿救了一個白眼狼，稍不順心就嘮叨。老耿被嘮叨煩了，忍不住就吵幾句嘴。

劉義知道了真相很氣憤，他打算找到當年的少年好好教訓一下。很快，劉義就查明了當年的少年就是馮三。看到馮三靠扮殘疾人騙錢，劉義更加氣憤，一怒之下，他就盜了斷腿，安回到老耿身上。

閻王聽了，怒視馮三，又命鬼差一查，證明了劉義說的都屬實。

閻王沉思片刻，判道：“當年本該失去雙腿的是馮三，老耿救馮三相當于把腿借給馮三。借債還錢，借腿還腿，劉義替天行道并無過錯，無罪釋放；常二身為鬼卻幫人騙人，打入第一層地獄，勞教三年；老耿舍己救人值得褒獎，延壽五年；馮三忘恩負義，好吃懶做，騙人錢財，罰他返回陽世不得再討錢。”

老耿一回到陽世，就專門找到劉義的墓燒紙致謝。馮三不服閻王的判決，還想靠討錢為生，誰知只要有人往盆里扔錢，他就全身疼得死去活來。馮三被逼無奈，只好四處拜師學技術，可沒人愿意教他。后來，老耿同情馮三，不計前嫌，主動把修車技術教給了他。

選自《故事會》2018.4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