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你的我的約定

安一心

我相信在嶄新的未來，我們會和好的，畢竟約定只留給守承諾的人。我們全力以赴地學習，不就是希望可以兌現最初的約定嗎？

一

我和徐子薇是中學同學，沒想到上了高中后，我們竟然又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我們學校是所私立中學，升學率高，收費也高，入校前要經過嚴格的考核。雖然很多人報名參加考核，但最后入選的只有二百人，我們以前的同學基本上都劃片就近入讀。

為了保證超高的升學率，私立中學里施行軍事化管理，全體學生都得住校。我和徐子薇在中學時，關系一般，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好朋友。但在私立學校里，孤單的我們卻成了最好的朋友。同班同宿舍，還住上下鋪，我們每天形影不離。

學校里的競爭很強，開學時，校長就在全校第一次大會上宣布：期末考成績，年級前十名者可以退回全額報名費作為獎勵，那于我們學生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這個獎勵對所有人都充滿了誘惑，自覺學習蔚然成風。

都是通過考核才進校的，誰的成績都不差，我原來在學習上的優勢全失，自信心嚴重受損，沒想到徐子薇也是這樣。以前在班上，我們是最強勁的對手，當然還有其他幾個同學，不過他們現在都繼續在其他學校里保持優秀，而我和徐子薇卻得面對一大群同樣優秀的同學進行劇烈的競爭。

“杜，你能挺住嗎？”子薇毫無自信地問我。她是那種柔弱的女孩，說話溫柔，一遇到事情就滿臉悲戚。

“挺不住也得挺，大家公平競爭。如果想得到獎勵，就得全力以赴。”我說。其實我也心里沒底，但看到她弱不經風的樣子，我不得不堅強起來，給她一些信心。

“那我們一起加油！”徐子薇果然笑了起來，還伸手和我擊了一掌。

我們約定好這三年里，同甘共苦，爭取能夠進入年級前十名，就算進不了前十，拿不回高額的報名費，我們也要一起拼進211大學。

二

競爭激烈吧，我感覺學校里的同學關系變得微妙起來。在以前，我們有什么難題都是一起討論，有同學來詢問作業時，也會耐心細致地講解，直到對方完全弄懂。但面對高額的獎勵，誰也不愿意幫別人講題而浪費時間，更沒人理會你“懂或不懂”，可能還有人認為，你不懂最好了，少一個競爭對手。

有一次徐子薇在自習課時，遇見一道難道，她想了很久，還是沒想出來，于是轉頭問她后桌的男生，那男生的數學很好，幾次考試都是滿分。他正埋頭寫作業，但他連停下來一會都沒有，頭也不抬，直接拒絕說：“我也不會。”徐子薇吃了個“閉門羹”，窘迫得臉都漲紅了。她急急地轉回頭，眼中含著淚。

我下課問她怎么回事時，她無奈地嘆氣，說：“這里的同學怎么會這樣呢？明明他會，卻說他也不會。根本就是冷血呀！”

其實徐子薇的遭遇，我也遇見過，不過，我是向同學借一本參考書，那書明明就擺在桌子上，而那個女生當時正在寫其他科的作業，卻說她正在用。

“子薇，在這里，我們只能互相依靠了。面對那么一大筆錢的獎勵，任誰也會心動，何況能來這里的，都是有實力的競爭者。誰也不甘落后，所以為了自己能夠拔得頭籌，把人心都變得冷漠和無情了，大家都在擔心別人超越自己。”我說。

徐子薇點點頭，不由自主地摟住我的肩膀，說：“杜，還好有你在這里，如果是我一個人，我真是呆不下去了。早知道這里是這樣的，我們當初真不該來，家里還花了那么多錢。真懷念以前的同學呀，也不知道她們過得好不好？”

“既然我們都來了，后悔也沒用，我們一起努力吧！子薇，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給子薇信心，也給自己打氣。面對一個個孤單行走的身影，我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畢竟有個老同學在一起，雖然以前我們關系一般，但我想以后，我們就是最好的姐妹了。

三

我和子薇每天傍晚都會到校園西北角落一個偏僻的小樹林里看書，那邊離操場遠，離教學樓更遠，平時少有同學來這里，而我們卻是喜歡上這個安靜的長滿綠草的角落。幾棵高大的桂花樹，樹下堆有零星幾個大石頭。我們就坐在樹下的石頭上互相背英語、政治。

傍晚時分，斜陽西照，歸巢的鳥兒在天空盤旋一陣后就紛紛飛入林子里。校園的綠化很好，樹多，整個園區遮天蔽日，還有各種花卉點綴其間。有一天我們去到“根據地”時，已經有個男孩“占領”了我們的地盤。男孩背對我們，正埋頭看書。他全神貫注的樣子很帥，在夕陽的余輝中那么生動。

“好像是隔壁班的張宇辰，年級第一喲！”子薇靠在我的耳畔說。經她點醒，我也認出眼前的男孩了。張宇辰是學校很多女生心目中的校草，說他顏質高，智商高，而且會拉小提琴。我向來對會拉小提琴的男生頗有好感，覺得這種男生風度優雅。我還沒說話，徐子薇就已經開口了：“同學，我們可以在這一起看書嗎？”

我驚訝地瞟了子薇一眼，難得這么主動，看到她臉上紅霞飛時，我似乎猜到了點什么。張宇辰轉過頭，看了我們一眼，笑著說：“可以呀，這是公共的地方。”他的笑明媚溫暖，仿佛這盛夏的陽光。

我對他點頭示意時，看了眼他手中的書，原來他也在背英語。看來，努力是得高分唯一的途徑。我和子薇靠著張宇辰也坐在石頭上，三個人，各自捧著書。時光在那一瞬間似乎靜止了，只有風吹樹吟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我發覺夜幕降臨時，校園的路燈早已如一朵朵盛放在暮色中的花兒熠熠生輝。“天黑了，我們回教室吧，一會要晚自習了。”我說。子薇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瞥了張宇辰一眼，說：“你一起走嗎？”“好呀，我們一起走吧！”張宇辰依舊微笑。

他微笑的樣子那么好看，不經意間就闖進了我的心扉。但我看見子薇的眼神時，我決定什么都不說，把一切埋在心底。子薇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欣喜，她的眼眸似乎在發光，晶亮而明媚。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張宇辰身上，一刻也沒挪開過。

四

那之后的很長時間，我們每天傍晚都會不約而同地齊赴我們的“根據地”，大家心照不宣，各自捧著書本看。只是時間久了，大家熟悉后，我們會在看完書時聊天。訴說苦悶的住宿生活，學習上的壓力。

子薇偎依著我，頭枕在我的肩上，目光卻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張宇辰。“你是第一名，也有壓力呀？”我問他。“高處不勝寒，不是嗎？這里的人都各自為陣，我沒有朋友。”張宇辰說。他的話嚇我一跳，連他這樣“學霸級”的學生都有壓力，我們又怎么可能輕松呢？

“我們算你的朋友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子薇也很緊張，她的心情我明白。在這所競爭至上的學校里，能夠推心置腹的朋友真的很難得，我和子薇是幸運的。

“當然算，和你們相處，我挺自在的，不必藏著掖著。”張宇辰說。看見他笑，我心里卻是酸楚泛濫。青春韶華，大好的時光，我們卻都過得那么孤單。

“我們也很喜歡你這個朋友。”子薇說。她關切地望著張宇辰，想了想后，又接著說：“其實我們也過得很壓抑，以后就好了，畢竟我們都是朋友，不再孤單。”

在張宇辰的建議下，我們仨還成立了學習小組。其實我明白，張宇辰是想幫助我和子薇。雖然我們的成績也不錯，但排在年級二三十名的成績與名列前茅的他比，還是相差很遠。

學習有動力，潛力就會爆發出來。當我和子薇一起擠進年級前十名時，連老師都驚到了。張宇辰比我們還高興，他興奮地說：“你們倆真是不容小覷，稍微點撥一下就突飛猛進，看來我以后不缺對手了。”

“你喜歡有對手？”子薇好奇地問。

“有對手才不會寂寞，有對手才能激發自己的潛能。”張宇辰誠懇地說。

這是我聽過對對手最好的定義，心里，對張宇辰的好感在不覺中悄然增多。有一段時間，我很想躲開子薇單獨和張宇辰在一起，聽他說話，就算只是望著他，我也開心。但我不敢，我覺得背著子薇去找張宇辰并不好。

徐子薇在我面前收斂著自己對張宇辰的好，但她的眼神卻出賣了她。我知道她背著我，偷偷去找過張宇辰，卻沒告訴我。如果子薇告訴我，我雖然心里會難過，但不會遷怒于她。可她選擇什么都不告訴我，甚至在我詢問她時，她還爭辯說沒有這事。

五

同班同宿舍，住上下鋪的我們疏遠起來，彼此都尷尬，但尷尬過后卻是比普通同學都來得陌生。我很難過，看得出來，子薇也很難過，但倔強的我們都沒有向對方示好。

張宇辰在我和子薇鬧得不可開交時，卻是匆匆地轉學了。他的出現和離開都那么突兀，仿佛是上天派來考驗我和徐子薇的，可我們失敗了，我們的姐妹情不得不告終。或許我們在以前就不是最好的朋友吧，只因為孤單，再次相逢的我們才相依相伴。

張宇辰來信時，高三開始了。他在信中解釋說，因為他父親的工作調動，不得不離開。他一直都不知道，因為他，我和子薇已經鬧翻了。張宇辰的信是寄給我的，但內容卻是寫給我和子薇的。我沒有回信，把他的信夾在了子薇的書里。子薇看了信后，卻是把信撕了，我猜想，她是因為張宇辰沒有寫她是收信人生氣吧。

當張宇辰給我寄來第二封信時，我猶豫著，要不要把信的內容給子薇看，因為他還以為我和子薇是好姐妹，信是寫給我們倆的，鼓勵我們要精誠合作，共同進步。我心里竊喜，因為兩封信張宇辰都是寄給我。我決定給他回信，但又不想讓他知道我和子薇已經鬧掰了。如果讓他知道，是因為他，我和子薇才鬧成這樣，不知他會怎么想？

猶豫了好幾天，我還是決定把張宇辰的來信夾在子薇的書里，畢竟這信的內容有一半是寫給她的，我也想借著這個機會跟她和好。我想清楚了，張宇辰于我和子薇都只能是好朋友，他就像一場美好的夢，遙遠而不可觸及。子薇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她果然嗔怒，憤憤地說：“你在向我示威嗎？他給你寫信，不給我寫，竊喜不已吧？”“子薇，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和他，就像你和他一樣，都只是朋友，沒那么復雜的關系。”我解釋說。

“現在當然不復雜，以后誰知道呢？他來一封信，你回一封信，久而久之，日久生情，當我是傻瓜呀？”子薇憤懣地嚷。

看她這個樣子，我不再解釋，也決定不回信張宇辰了，一切就這樣結束吧。我把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上，再不聞窗外事。子薇也一樣，她每天教室、食堂、宿舍連軸轉，再也沒去過我們曾經的“根據地”。

我們的姐妹情漸行漸遠，就連見面，也把對方當成空氣。我生氣，是因為我主動示好，她卻不領情，當然，我也知道她為什么生氣，她一直以為我在背著她聯系張宇辰。

高考過后，子薇沒有打電話給我，中學同學聚會時，她也沒來。我知道她依舊在生氣，在避開我。我也沒勇氣打電話給她，真不知道，打通電話的那一刻，第一句該說什么。

高考成績出來時，我大喜過望，我和子薇居然考了相同的總分，并列學校第二名。二？難道是我們倆個都很“二”嗎？我想著，心花怒放。我們不僅可以退回全額的報名費作為獎勵，還可以一起考上211大學了，我相信在嶄新的未來，我們會和好的，畢竟約定只留給守承諾的人。我們全力以赴地學習，不就是希望可以兌現最初的約定嗎？

孫文摘自《青春期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