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母娘

伍俊

和燕子剛在一起的時候，岳母娘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天早上，調休從廣州趕到增城的我還在燕子的宿舍睡覺。被一陣鑰匙開門聲吵醒，我以為是燕子下課后回來，一邊叫著燕子的名字，一邊從臥室走到客廳。

我趿著拖鞋穿著睡衣睡眼蒙眬地打開臥室的門，看到穿著工衣的未來岳母娘時，彼此驚訝地對視了一下，然后我一邊給她從冰箱里往外拿飲料，一邊誠惶誠恐地沒話找話說：“阿姨，您今天休息呀……”

她見一個出現在自己女兒房中的陌生男人，那種慌亂的震驚的表情一下子全寫在了臉上。我扶她坐在沙發上，討好地把打開瓶蓋的頭天我剛買的冰牛奶遞到她手中，一邊沒話找話地和她拉著家常。

我早就從燕子口中對未來的岳母娘有了些了解，五十出頭的她，娘家在廣州市蘿崗區的鎮龍墟，22歲那年嫁到了洋田村。在增城市朱村鎮的一間叫作大鼎的手袋廠打工已經十多年，沒有什么文化的她，在那間工廠做一名普通的剪線頭工人，靠剪一件幾厘幾分幾毛錢不等工價、不同規格、不同款式的皮具手袋的計件工資，為燕子攢下了從初中到大學期間所有的費用，為燕子雙胞胎弟弟的老大阿林剛娶回了一個漂亮的江西籍媳婦，扛起了一個家！

我曾想象著與燕子母親見面的很多種場景，但卻沒想到會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走進老人的視野。

岳母娘一邊埋怨燕子沒把我的存在早點告訴她，一邊告訴我她今天到學校的原因。原來，她廠里當天臨時停電放假，她準備坐車回家里去為剛種下不久的菜鋤鋤草，澆澆水，本準備直接從中新車站轉車回洋田的，但下車時發現夾著飯卡的廠牌丟了，飯卡里剛充了一百塊錢，而補辦一個廠牌工廠又要扣錢，她想過來問燕子能有辦法幫她找回廠牌不，要不兩三天白干了。

燕子接到我的電話后，從辦公室趕回宿舍，和她娘打了個招呼后，又去上課了。我陪岳母娘去了中新車站，后來，岳母娘的廠牌終于找到了。

一周后，我應約去岳母娘家。當我從出租車上搬為首次去岳母娘家精心準備的一點小禮物和為剛出生的小侄兒買的嬰兒車時，岳母娘不住地埋怨燕子：“阿燕，你怎么不阻止阿俊亂花錢！”

我拉過燕子低聲說：“老婆，過關了！”她踹了我一腳，看你嘚瑟樣，我娘是把你當無人認領的阿貓阿狗可憐哩。

離開的時候，岳母娘給我包了個大大的紅包，給了燕子一個小紅包。燕子說：“媽媽，您太偏心了吧！”岳母娘憨厚地對燕子說：“阿俊不是第一次到家里來嗎？”

和燕子扯了結婚證后再次去岳母娘家，我正式改口叫她媽時，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阿俊，你和阿燕以后要好好過日子啊！”臨走時，我遞過二百塊錢給她說：“媽，元旦時我要去江蘇淮安采訪周恩來總理紀念活動，不能看您了，給您留點錢您買點水果吃吧！”岳母娘推卻了會兒，接錢的時候一再叮囑我： “阿俊，你們以后要養寶寶，要買房子，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以后使錢千萬別再大手大腳！”

燕子懷孕了，在報社工作的我常常出差采訪，辭職在家協助兒媳婦帶孫子的岳母娘，每天騎自行車往返幾十公里奔波在家和燕子的單位之間，精心照顧自己已經嫁人的閨女。無言的幸福就在我心里升起。

孩子出生后不久，因單位人手緊張，產假還沒休完的燕子就回學校上班了。我時常廣州和増城兩地跑，照顧不了孩子和燕子。岳母娘帶上比我兒子大八個月的侄子，幫我承擔起了照顧妻子兒子的責任。那時我們還沒買房，住在燕子四十九平方米的一居室學校宿舍，我只能在小小的客廳放一張窄窄的上下兩層鐵架床。那個時候，背上背著孫子，懷里抱著外孫的岳母娘，成了中新中學一道美麗的風景！

這些年，我偶爾給岳母娘買點她喜歡吃的小點心，她總是記得我的好，在親戚和朋友中把我夸成了一個孝順的典范！

前年岳母娘過生日時，我開摩托車去鄉村家里陪她吃飯，出了車禍她看到我血流不止的傷口，心疼地說：“阿俊，我不是打電話說不要你來嗎？”

幫我上完藥后，就去殺雞為我做飯了。后來我的傷口感染，治療了幾個月，岳母娘自責了大半年。

從小經歷坎坷的我，17歲不到便開始在社會上乞討生活。除了把我從一歲零三個月撫養到九歲的外婆外，很少感受過母愛和家庭的溫暖。與岳母娘生活的十年間，讓我再次找到了有娘的孩子好幸福！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