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川馬家塬戰國墓出土金銀鐵飾件的修復

文 圖 /張偉 謝欣芮

馬家塬墓地位于甘肅張家川回族自治縣縣城西北約17公里的木河鄉桃園村三組以北約200米的馬家塬上，2006年8月開始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該墓地進行發掘。截至目前，共清理墓葬78座、祭祀坑2座。馬家塬墓地的發現為研究甘肅東南部地區戰國中晚期的文化面貌提供了新資料，對研究秦文化和西戎文化的關系具有重要價值。其中，M16為九級階梯式豎穴偏洞室墓，豎穴口呈長方形，斜直壁，呈口大底小的斗狀。墓室分前后兩室，前室有一輛鑲有金銀花式的馬車，后室埋葬墓主。

我們對M16進行現場初步清理并整體打包，提取帶回實驗室進行室內考古發掘與文物保護。這里介紹對其中一件金銀鐵飾件的科學分析、保護和修復工作。

金銀鐵飾件位于墓主人左臂外側，器物正面有大量硬結物覆蓋，局部有掉落的殘塊，較少層狀剝離，修復前測得器物長8.26厘米，寬3.78厘米，重29.5克。

分析檢測

對金銀鐵飾件進行保護修復之前先通過X射線探傷檢測以初步判斷其礦化和完殘程度，以及表面是否有覆蓋物、銘文、紋飾等信息。

金銀鐵飾件未提取前位置

金銀鐵飾件提取后

M16棺木原貌

金銀鐵飾件X射線探傷片

X射線探傷儀型號為Yxlon.SMART 300HP，用X射線拍攝后掃描傳統膠片，掃描儀為德國德爾HD-CR35NDT 數碼成像板掃描儀。檢測電壓155千伏，電流3毫安，時間1分鐘，高度75厘米。

從探傷片中可以看出器物基本輪廓和紋飾信息，包括三條纏繞狀的紋飾和卷云紋，部分裝飾件已脫落，中間兩條相隔的裝飾件呈現一明一暗的組合形式，考慮應該是兩種不同的材質，器物未見破裂、斷裂的情況。

保護修復

表面硬結物及銹蝕清理

M16墓葬整體

金銀鐵飾件原貌

銹蝕細節

圖① EDTA軟化銹蝕

圖② 潔牙機清除銹蝕

圖③ 補配

圖④ 打磨

圖⑤ 金銀鐵飾件修復后俯視圖

剝落器物表面土垢后發現金銀鐵飾件斷裂為4部分，全身被銹蝕覆蓋。鐵器上的銹蝕物堅硬，有孔洞，疏松；靠近金銀處的銹蝕物致密，附著性好。

我們先用蒸餾水清洗器物表面浮土，再用10%草酸和pH 9—10的5%EDTA溶液交替敷器物表面，以軟化銹蝕及其他硬結物。用超聲波潔牙機去除未能軟化的表面硬結物。對起翹、脫落的金、銀箔進行回貼、加固，最后封護。

補配、粘接及隨色

將器物殘斷部分粘接補配并隨色。為了防止器物再次出現斷裂現象，將粘接好的器物用5%的B72溶液加固。

保護修復后的金銀鐵飾件體現了良好的完整性。

XRF分析檢測

為了掌握金銀鐵飾件的材質特性，我們對保護修復后的金銀鐵飾件進行了便攜式XRF成分分析，結果見下表。

從表中可以看出金銀鐵飾件基體材質以鐵為主，為92.4%，且含有少量銅（3%以下），金片為銀合金，且檢測出24.3%的鐵，銀片中檢測出8.25%的鐵。

M16金銀鐵飾件的XRF分析結果

脫落金片下面的鐵基體表面

金裝飾表面

脫落金片正面打磨痕跡

制作工藝的初步考察

通過目鑒、超景深顯微鏡對器物表面殘留的工藝痕跡進行觀察，并結合相關的研究成果，對金銀鐵飾件制作工藝進行初步的考察、判斷。

金銀鐵飾件以云紋為整體造型，表面裝飾有金片、銀片，金銀片形狀為旋渦卷云紋，從左到右，上中下分別浮雕蟠螭紋金飾，每條金飾都有九個龍頭，龍身鏨刻聯珠紋。

工藝考察中發現，金銀鐵飾件基體為鑄造成型，金銀裝飾涉及錘揲、鏨刻、錯金、貼金銀等工藝。在脫落金片鐵基體的表面及脫落金片背面的超景深顯微鏡觀察中未發現細密的網格齒紋，整個金銀裝飾分為兩部分，由金絲勾勒的旋渦卷云紋和卷云紋周圍的金銀片，金片銀片間隔排列，金片由兩個卷云紋圍繞，銀片由三個卷云紋圍繞，卷云紋下面有明顯的凹糟，金銀片下沒有凹槽，故金絲勾勒的旋渦卷云紋使用錯金銀工藝，金銀片應該采用貼金銀工藝，粘接劑的使用暫時未做研究；蟠螭紋采用鑄造工藝，龍身紋飾由鏨刀鏨刻而成。

紋飾

金銀鐵飾件以史前云紋為整體造型，四周金絲勾勒出旋渦卷云紋，兩個呈中心對稱的旋渦紋加變形云紋（旋渦紋與方形相結合）為一組圖案，沿鐵器表面依次排列。戰國云紋吸收了史前旋渦紋的特點，以線為主要表現手法，并吸收了空間表現意識的萌芽狀態，更加具有秩序感。

金銀鐵飾件上中下分別飾以蟠螭紋，每一行都由九條蟠繞的龍組成。 “蟠”是纏繞疊壓,“螭”是無角的小龍, 它形成蟠曲糾結、穿插繚繞的紋樣 。蟠螭紋是從春秋時期起最常見、最主要的一類紋飾，其紋飾的單元由兩條以上的龍相互纏繞組成, 形成二方連續和四方連續的紋樣。戰國早期開始，多條蟠繞龍紋的平雕形式已經漸漸被立體圓雕的形式所取代。

旋渦卷云紋

蟠螭紋

蟠螭紋中間夾雜的兩排變形云紋，由方形金片加云紋和方形銀片加云紋依次組成，方形金片上有一旋渦卷，略顯夸張，具有視覺沖擊感。整體金銀裝飾有很強的秩序感，以一個主題為基本元素，左右反復交替，呈現出整體和統一的趨勢。

蟠螭紋在一定程度上象征著人們對升天的幻想以及對神獸的崇拜，同時蘊含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紋飾上對龍紋的崇尚, 也透露了當時統治階級的審美追求和思想意識, 表現了一種新的文化現象正在興起。殷商人的宗教思想是帝、祖先合一, 大興祭祀活動, 極為敬畏神靈。周代人們的宗教思想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帝與祖分立, 以“德”釋天命, 重禮制, 祭祀活動得到節制, 更加重視人事。到了春秋戰國時期人們則開始向往升天成仙，思想意識的變化影響并推動了藝術思想的流變, 使得早期器物紋樣中所透露出來的嚴肅、厚重轉入了一種精巧、富麗、充滿了人性化的裝飾風格。這種裝飾風格的演變, 向我們展示了春秋戰國時期人們的審美從濃厚的功利主義逐漸過渡到了藝術性的審美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