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球高手”黃一凡

李學斌

下午放學時間，黃鶴樓小學的大操場上舉行了新學期第一場足球賽，對陣雙方是五（4）班足球隊和五（3）班足球隊。

要知道，是五（3）班首先向我們發出挑戰的。我作為隊長，哪有不應戰的道理？

下午三點半，第六節課一結束，我就把黃一凡、王步帥、王步凱、熊朋海這幾個主力隊員都召集到足球場上。隨后，其他隊員也都陸續來了。我們先碰頭開小會，商量誰先出場，誰做替補隊員。按照各自的技術特點，我很快挑出了十一名首發隊員，并做了明確分工。

考慮到對方前鋒攻擊力強大，大家一致贊成我們打“4231防守反擊陣形”。我速度快，控球好，善于射門，當然充當前鋒了。王步帥、王步凱哥倆人高馬大，有點兒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子，充當拖后中衛最合適。兩個邊后衛、兩個后腰、三個中場也很快確定了，只是守門員位置出現了難題。這些家伙都想到中前場去顯擺自己的腳法，沒有人愿意守大門。這下，我可有些急了。要知道，一個好的守門員，等于半支足球隊啊！一支球隊要是沒有守門員，那還叫什么足球隊？

我兩手叉腰，把手下十個上場隊員挨個掃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瘦猴”黃一凡身上。這家伙正在彎腰系鞋帶，我沖著他的后腦勺說：“黃一凡，你身體輕，腦子反應快，身手還算敏捷。你來守門吧！”

“憑什么叫我守門？我不守！”沒想到，黃一凡當即叫嚷起來，站起身，急得滿面通紅，一蹦三尺高，“啊，你們一個個在場上歡蹦亂跳，就我傻呆呆站在那里看熱鬧？我不干！”

我做了好一通思想工作，黃一凡拿起守門員手套，悻悻地朝球門走去，我示意大家趕快熱熱身，準備上場。

場邊，我們臨時請來的胡、張兩位體育老師已經就位了。他們一個是教練員，一個是裁判員。因為人手緊缺，體育胡只好身兼兩職，一個人做兩個隊的主教練。他是五（3）班的體育老師，這讓我多少有些擔心。

說實在的，我根本不指望他能對我們隊高看一眼，只盼著他一碗水端平，在臨場指揮、換人上不要偏心眼就謝天謝地了。

時間到了，雙方隊員進場。根據裁判員的指令，剪刀、石頭、布，我們贏了。我們五（4）班足球隊率先開球。

我右腳輕輕一撥，把球踢給了王步凱。王步凱往前帶了幾步，在對方前鋒上來逼搶前，一個斜長傳，把球踢向對方禁區。我立刻緊急啟動，一路狂奔，殺往對方禁區。我的速度真夠快，球到人到，我一個胸部停球，將球輕輕卸下，然后微微調整了一下，等皮球再次從地上彈起，我掄起右腳，對準五（3）班球門方向就來了個大力抽射。看到皮球像炮彈一樣筆直地飛向對方球門死角，我心里一陣狂喜，正要大聲叫好，歡慶進球，誰知此時，斜刺里竟然殺出了對方的邊后衛，這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家伙竟然一頭將我的射門頂偏出界。角球！

我好不懊惱，一邊跑向角球發球區，一邊唉聲嘆氣。多好的進球機會，可惜被這個大塊頭給攪黃了。

比賽進行得平穩而激烈。十分鐘過去了，場上還是僵局。雙方都沒有進球。就在這時，我方中衛王步帥一個鏟斷，又瓦解了對方的一次攻勢。現在，球被牢牢控制在我方中場隊員熊朋海腳下。我舉手要球，并做了個突前的手勢。小熊同學心領神會，用腳一搓，將球挑了起來，正好過了對方上來攔截的隊員頭頂，并晃晃悠悠飄向對方禁區中央。就在對方守門員猶豫不決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我已經拍馬趕到，奮力往上一躍，在腦袋和皮球親密接觸的一瞬間，使出全身的力氣，甩頭攻門。只見皮球在空中畫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飛進了網窩。

我方隊員盡情歡呼。幾個隊員跑過來，和我擊掌相慶。開場十幾分鐘就丟球，五（3）班的球員們頓覺臉上無光，幾個防守隊員又開始互相指責、埋怨了。

遠遠地，我看到黃一凡倚在門柱上發呆。要不是離得太遠，我真想踢他一腳。這個樣子，要是對方突然打反擊，一準是要丟球的！

我大聲沖那“瘦猴”喊叫，并不斷做手勢。這家伙總算看見了，懶洋洋地踱回到門線中央。球回到中圈，這次由對方發球。球在后場經過三四次傳遞之后，又到了中場熊朋海腳下。或許，受剛才第一個進球的鼓勵，這家伙沒有多帶，而是抬頭張望了一下我所在的位置后，立刻起腳45度斜長傳。

對方后衛吸取了教訓，早有準備，拒絕重蹈覆轍，見球傳過來，馬上搶先卡住位置，未等皮球落地，一腳解圍出去。誰知這球真神了，歪打正著，飛行中已經過了我方半場，落下來，正好到了對方前鋒腳下。由于前面進攻過猛，我方幾個防守隊員此時還沒有來得及回防呢，門戶大開。我心急火燎，一邊往回跑，一邊指揮后衛趕快回防，同時大叫：“黃一凡，注意守門！”

喊過之后，我卻驚奇地發現，我方大門前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有——黃一凡正屁股朝天地趴在角球區附近的草地上捉蟲子玩！

估計是開場后，我方一直踢得順風順水，這小子除了后場大腳開球，再找不到事做，無聊得發慌，就找草地上的小蟲子解悶呢。

聽到我大喊大叫，黃一凡總算回過神來了，意識到了自己的職責，一骨碌爬起來，沒命地往門前跑。可哪里還來得及，對方一個近門推射，大功告成！此時，跑回門前的黃一凡除了干瞪眼之外，就只剩下垂頭喪氣從網窩里往外撈皮球的份！

我方進球后不到三分鐘，對方就輕而易舉扳平了比分。我氣壞了，隱隱約約意識到，讓黃一凡守大門，或許真是判斷失誤！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對方的一次進攻中，球傳到了禁區邊緣，眼看馬上要越過王步凱頭頂了。王步帥急了，竟然沖過來，一巴掌將球拍落在地。裁判體育張跑過來，毫不猶豫地吹哨表示犯規，給了王步帥一張黃牌，并且讓對方發禁區前任意球。

我頓時緊張起來。這個位置剛剛出禁區，離球門很近，罰任意球差不多等于罰點球，太危險了！而且，離得這么近，守門員的視線也容易被我方防守人墻擋住，這種情況下，對方罰球隊員要是打球門上角，就是卡西利亞斯來，恐怕也毫無辦法。

我一邊指揮王步凱、王步帥、熊朋海他們排人墻，一邊回頭沖黃一凡大喊：“阿黃，集中注意力！別慌！接球要穩！”

可是怕什么，就來什么。我們剛剛把人墻排好，裁判的口哨聲就響了，幾乎就在同時，對方的球也發出來了。

還好，對方發球的隊員沒有打球門上角（估計他也沒那個本事），而是選擇了打最常見的半高球，是從人墻的空當處打進去的。守門員的視線沒有被阻擋，按理說應該不難接住的。可那黃一凡真是笨蛋一個！眼見皮球過來，他接倒是接住了，可皮球在他手里只停留了頂多一秒鐘，就又溜走了。溜到哪里去了？還能到哪里，當然是自家大門里了！

黃一凡犯了守門員的大忌——漏球！

我簡直氣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是兩腳，重重踹在他的屁股上。

黃一凡知道自己犯了錯，正窩火呢，又挨了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手套一扔就撲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沖我腦門揮了一拳。我一閃，他的拳頭擦著我的頭頂過去了。我就勢使出齊達內頭頂馬特拉齊的招數，一頭頂過去，不偏不倚，正好頂在這家伙鼻子上，頓時，血一滴滴流下來了。我還不肯罷休，反手又扭住了他的衣領。

這時，裁判體育張已經趕過來了，一把拉開我倆，吹哨宣布比賽結束。2：1，五（3）班獲勝！

體育張吩咐人陪黃一凡到醫務室洗臉、包扎，接著厲聲斥責我動手打人的野蠻行徑。

再看黃一凡，此時又羞又氣，加上鼻子酸、屁股痛，已經哭起來了，眼淚、鼻血混在一起，整個一大花臉。

“回家寫檢討！讓家長簽字，明天交給你們班主任汪老師！”體育張氣咻咻地瞪著我，說完，一甩手，自顧自走了。

輸球又丟人！真是窩囊透了！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新學期第一場球賽以這樣的方式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