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員的口哨

樸敬洙 金勛基

夜晚的大海充滿了神秘的美。在璀璨的星光照耀之下，海面溫柔地起伏著，一會兒將船輕輕托起，一會兒又將船緩緩壓下。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之中，但魯濱遜還依稀能判斷出，地平線應該在那看不到星星的地方，那里就是海天交界處。

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鳥鳴般悅耳的口哨聲。他環顧四周，看到一個老人走了過來，他的頭上斜戴著一頂貝雷帽，臉上的皺紋有如溝壑，皮膚黝黑發亮，嘴上叼著一個舊煙斗。這是一個在電影中常見的典型船員形象。

“你好，今夜的風真涼爽啊。”

“是啊！”魯濱遜微笑著答道。老人的眼神和表情讓他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仿佛遇到了鄰居老爺爺。望著老人那安詳的眼神和有力的臂膀，他突然覺得老人很像面前的大海，想必他的胸懷也像大海一般寬闊吧。

“我叫魯濱遜，從韓國來。您呢？”

“我是葡萄牙人，我叫奧曼德·達伽馬，是這條船上的大副。”

“是嗎？哈哈。”

“你笑什么？”

“沒什么，您的名字挺有意思的。”

今天遇到的人怎么名字都這么奇怪？先是一個叫加佛萊昂的，現在又來一個奧曼德·達伽馬，跟當年遠航印度的達伽馬同姓。不過還真是名如其人，這位老爺爺一看就是個乘船周游世界、經驗豐富的老船員。

魯濱遜問道：“您開船這么久了，是不是世界各地都走遍了？”

“當然啦，我這一輩子，什么地方沒去過？陸地上不敢說，這海洋上我可都見識遍啦。”

“大海有這么好玩嗎，您一輩子都舍不得離開它？”

“是啊……怎么說呢，這里面有我們家族的淵源啊。”

“家族的淵源？”

“我們家可以說是海員之家，世代都在海上輾轉，已經有500年的歷史啦。”

“哇，真的嗎？！”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瓦斯科·達伽馬的……”

“瓦斯科·達伽馬？那是個有名的航海家呀，就是他開拓了歐洲到印度的航路嘛。”

“對對對，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他就是我的第30代先祖啊，哈哈哈……”奧曼德·達伽馬開懷大笑起來。看得出，他對家族的光榮傳統非常自豪。這邊，魯濱遜也在驚嘆自己的淵博學識，心中暗暗得意。行啊，魯濱遜！你向世界展現了韓國人的聰明才智。

“您去過的地方里面，哪里最棒？”

“要說漂亮，當然要數海上的島嶼了。但是你要問哪座島最美麗，我還真不好回答，太多了，很難挑出最美的來。”

老人微微瞇起眼睛，仿佛在記憶中搜索，然后慢慢述說起來。夏威夷、加拉帕戈斯、薩摩亞、馬爾代夫、牙買加……老人的口中不斷蹦出這些島的名字。

“對了，我到過那么多的島，沒有一個像拉帕努伊島那樣神秘而迷人。”

“拉帕努伊島？在哪兒啊？”

“南太平洋，智利和新西蘭之間。你知道為什么說它神秘而迷人嗎？因為島上有許多叫作毛阿伊的巨石像。”

“啊，我知道了，那不就是復活節島嗎？”（復活節島孤獨地屹立在茫茫南太平洋上，距離智利西部海岸3700千米，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它原名“拉帕努伊”，這是當地土著人的語言，意為“大陸地”。1722年，荷蘭海軍上將雅格布·羅格文率船隊第一次發現了這個島嶼，因為他上島的那天正好是復活節，于是將它命名為“復活節島”。）

“對！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復活節島是歐洲人給它起的名字，島上的土著們把自己的島稱為拉帕努伊。”

“關于這個島，我在書上也看到過一些。有一本叫作《毛阿伊和濟州島上的石頭翁》（韓國濟州島特有的老人石像，被譽為濟州島的守護神，共45尊，平均身長181.6厘米，傳說是1754年留下的。）的漫畫書……”

說到這兒，魯濱遜突然閉上了嘴。再說下去，可就泄露了自己除了漫畫什么書也不看的秘密。但是老人臉上一副夢幻般的表情，不知有沒有在聽他說話。

“有一次，我在輪船上遠遠地眺望過拉帕努伊島。那是個大霧籠罩的天氣，透過濃霧，隱約能看見毛阿伊，他們就像下凡的天兵一般，默默地守護著那個島。

“哦。”

“從前的船員非常崇拜那個島。一旦位于島中央的火山開始冒煙，他們就會認為那是從天上垂下來的臍帶。我完全想象得到，在崇拜自然的人們眼中，那是一種多么神奇的現象。”

“哦。”

“直到現在，我還經常想起那時遠遠眺望過的拉帕努伊島的神秘面容。等我老了，再也開不動船了，我希望能在拉帕努伊島上度過余生，這是我的夢想。”

達伽馬老人不再說話，把視線投向晨曦初露的大海。不知何時，夜幕已悄然隱退，遠處的海平面上，染上了第一抹曙光。魯濱遜轉身向船艙走去，他的身后還隱隱傳來老人的口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