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魚龍變化時

文/胡中惠

精神勞動很殘酷，像馬拉松競跑，越往前越難。傳統詩詞寫作亦如此。馬拉松競跑有路線且有終點，傳統詩詞寫作卻只有方向永無終點。初始階段，今天掌握了律詩的平仄，挺高興；明天弄懂個詞牌子，再高興；公開發表作品了，更高興。可是，你真的創作出如《滄浪詩話》所說“本色當行”的優秀作品了嗎？對照那些成熟的作品，你汗顏了，甚至懷疑自己不是寫詩這塊料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同樣的題材，同樣的形式，你沒有寫出人家那樣的感受，于是，苦惱與郁悶紛紛襲擾心頭。

這是好事，是發展中的問題。這個時候有點像經濟領域的轉型升級：是向更高的境界飛升，還是就此沉淪甘居人后？是就此罷手滿足于小范圍的成功，還是努力創作出更好的作品？我以為，說是困惑也好，說是突圍也罷，這個時候正是傳統詩詞寫作魚龍變化的時候，必須咬牙挺住——解決得好，鳳凰涅槃，升華到更高的層次；解決得不好，可能始終在低端的鏈條中游弋，難能達到高級的效果。

因此不要一味地寫，應當認真從三個方面考量自己：一是考量你的知識儲備；二是考量你的風骨情懷；三是考量你的智能結構。王安石有篇著名的散文叫《傷仲永》，說的是一位極有天賦的農村孩子，因為后天的學習不足最后與凡人無異——“泯然眾人矣”。是什么毀掉一個很有天分的孩子？是知識儲備不夠與文化視野狹窄無其他。傳統詩詞寫作不僅是靈光的閃現，更像是知識的結晶。想像王維那樣“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應當有些繪畫知識；想像杜甫那樣將蟲草入詩，應當有些醫藥知識；“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還要有一些天文地理知識。還有，清代劉熙載說書法：“書者，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詩詞寫作也是這樣。《蕙風詞話》說詩人也要“養吾浩然之氣”，梁啟超主張“士先器質而后文藝”，都在說明，詩詞寫到最后，能不能上臺階，有技巧的問題但不僅僅是技巧問題。當然，傳統詩詞創作是一項高級的精神勞動，因此嚴羽說“詩有別才”，不是每個人都能寫好詩的。但嚴羽接下來又說，如果不多讀書“則不能極其至”，沒有情懷，則“落為下乘”。

遼寧著名詩評家阿紅先生生前曾說，“零”的突破對于詩人是最難的。文學創作，不在于作品的寬度，更在于作品的高度。我們今天學習傳統詩詞寫作，畢竟不是向古人叫板，但也要寫出詩味來，寫出格調來，寫出韻味來。道理未必能說清楚，但作品都能看明白，當你有了獲得新知的快慰，當你有了敢與成功者較技的資本的時候，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堅持住，離成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