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洵
是秋天了。男人和女人一起站在院子里,一陣風吹來,把幾片樹葉吹得在空中打著旋兒,男人的目光就被絆住了。男人的目光被絆住的時候,女人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整理衣角,女人身上的衣服是男人這次回來給她買的。男人在外面打工,半年才回來一次。女人很好看,女人穿上男人給她買的衣服以后就更好看了,這話是男人說的。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女人的臉就跟著紅了,臉紅了的女人在男人的眼里就越發顯得好看了。
男人就有點忍不住,男人就開始盼著天黑。男人知道,天一黑,他就可以把女人摟在懷里。男人喜歡女人像貓一樣躺在他懷里。那時候,男人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了。男人即便把女人吃了,女人也不會說什么。
女人巴不得男人把她吃了。男人半年才回來一次,女人能不想?女人如果不想,那才怪呢!
女人有時候就想,如果男人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就好了。那樣,她每天都能看到男人。她看著男人去了村口,一會兒,男人挑回一擔水;她看著男人去了山上,一會兒,男人背回了一捆柴;她看著男人去了地里,一會兒,男人抱回了兩只南瓜。女人就用男人挑回的水,背回的柴,抱回的南瓜,給男人做吃的。男人吃著女人給他做的南瓜粥,連聲說好喝。女人就笑,女人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男人也笑了,但男人的牙齒沒有女人的白。
和男人結婚后,什么臟活累活,男人都搶著干,男人從來都不讓女人插手。男人怕女人累著。男人一心想讓女人給他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男人才不想讓女人累著呢。
女人原本想一直這樣下去,可爹卻說病就病,而且一病就起不來床,這可急壞了男人和女人。男人東拼西借,總算才把爹的病情穩定住。外面借了一屁股賬,男人就坐不住了,就想出去。男人聽說,到山西那邊下煤窯,一天可以掙百十來塊。男人算過一筆賬,照這樣下去,他去干半年,就能將借的賬都還上。男人就有點動心。
男人就給女人說。女人不同意。女人知道煤窯里容易出事,女人不想讓男人去冒這個險。女人住的村子里,已經有幾個人去了再沒回來。男人就安慰女人。男人說,沒什么事,順子不就去一年了嗎,你看人家樓房都蓋起來了。女人想起來了,順子是去年下的煤窯。順子在煤窯上干了一年,回來不僅蓋了一座樓,還把媳婦給娶回來了。但女人還是不想讓男人去。男人說,我不去掙錢,咱爹的病什么時候才能治好,咱們借的錢什么時候才能還上?女人沒話說了,坐在一邊直抹淚。
男人這一去就是半年。男人這一走,可苦了女人。女人不但要照顧癱在床上的爹,還要包攬地里的莊稼活。家里的雞呀豬呀牛呀也都得女人來伺候,女人是忙了里面忙外面。但女人從來沒有怨言,女人心甘情愿做著這一切。
女人就是想男人。
白天想,夜里也想。睡不著的時候想,睡著以后做夢也想。女人有一天喂豬的時候,扶著豬欄吐了起來。女人才想起,她那個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了。女人意識到自己懷孕了。意識到自己懷孕的女人就更想男人了。夜里,女人睡不著,就翻來覆去地想。女人想著想著就把枕頭摟在了懷里,女人把臉貼在枕頭上,感覺像貼在男人的臉上。
女人很快就睡著了,睡著了的女人還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男人回來了,不知什么時候進屋的,男人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男人一包一包打開給女人看,女人看得眼花繚亂,女人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好東西。男人一直都在笑,男人笑著笑著就過來把她抱住了。男人把女人纏得死死的,女人被纏得有點透不過氣,但男人還不松手,女人也不想讓男人松手。
睡夢中,女人又翻了一個身。
摘自《安徽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