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娃師，改出一個新職業

立冬

說起洋娃娃，或許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小孩子的玩具。殊不知，一款名為“小布”的娃娃，卻深受白領等成人玩家喜愛。這款玩偶英文名叫Blythe，1972年誕生于美國，最早的中國玩家大都是海歸。

“小布”四肢短小，頭部和眼睛偏大，拉動后腦勺的拉環可以睜眼、閉眼。近幾年進入中國后，很快成為娃圈新寵。富有創意的玩家熱衷于給娃娃“換臉”，帶著它們旅行、拍照。于是，一種專門給“小布”改妝的改娃師應運而生。公主妝、正太妝、古典妝……經過改娃師巧手改造后的“小布”妝容百變、面部表情豐富，可以微笑、嘟嘴、流淚，是都市白領的最愛。

孫敬垚就是這樣一位改娃師，她在淘寶上開了一家娃娃改妝店鋪，目前月成交額超過3000元，寒暑假的月成交額近萬元。這個聽起來很陌生的職業，背后有怎樣的故事？

小布娃娃誕生之初，銷量并不好。雖然娃娃的市場定位面向孩子，但她的眼睛和頭都太大了，看起來甚至有點恐怖，也得不到人們的寵愛。幸運的是，美國時尚界頗負盛名的時裝攝影師Gina挽救了她。2000年，Gina舉辦了個人小布攝影展，并出版了名為《This is Blythe》的寫真集。這本畫冊一經問世，小布重新進入人們視線，她以出色的“變化感”重新博得人們的喜愛。

被這款娃娃吸引的玩家，就包括孫敬垚。當時，國內的小布娃娃已經從幾百元一個炒到了上千元，有一款被稱作“馬哥”的小布，因為出廠的數量較少，更是被炒到上萬元一個。高一時，孫敬垚終于得到了一個小布娃娃，她視若珍寶，雖然緊張的高中課程讓她時時感覺喘不過氣來，但只要面對小布，她就能享受到放松的心情和片刻的歡愉。

孫敬垚覺得小布個性的外表和她的內心契合極了，十七八歲的花季雨季，小姑娘感慨“人生一片迷茫”，斷然休學，去旅行，去尋找人生方向。高三時，她被天津美術學院教授、實力派油畫家王小杰所欣賞，推薦進入全球排名前20的愛丁堡大學就讀。同年，孫敬垚順利被愛丁堡大學珠寶設計系錄取，成為當年該系唯一一個中國學生。

沒想到，她竟在預科讀了一半時選擇回國，到現在王小杰還直道可惜。不過，孫敬垚并不后悔：“還是挺茫然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當時，走在愛丁堡市的大街上，突然就覺得世界那么大，我為什么要隨波逐流生活？”

回國后，因為錯過了藝術招生省考，孫敬垚只能以文科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并在2016年進入浙江師范大學就讀。在大學里，她并沒有丟棄收藏和玩賞娃娃的愛好，進入小布娃娃改妝圈后，她也想讓自己的娃娃變得與眾不同。一天，她在淘寶上聯系改娃師，卻被高昂的改妝費嚇了一跳：小布娃娃的基礎改妝費飆到了1800元以上，有的甚至高達上萬元，改妝師的妝位排到了五六個月后。也就是說，即使她付得起高昂的改妝費，要看到一個舊顏換新貌的小布，也要等上半年。

雖然“娃娘”大多是白領，但動輒上萬元的價格，還是讓很多人不舍得購買。孫敬垚萌生了自學改妝的想法。

網上只有最基礎的小布娃娃改妝教程，圈內有名的改妝師并不輕易透露改妝技巧。孫敬垚便慢慢試驗，從改妝師曬的娃娃中推敲改妝工具和上妝材料。美術天賦和藝術感知發揮了作用，孫敬垚事半功倍，4個星期不到便掌握了小布娃娃的基本改妝技巧。

改妝師先在娃娃的臉上用鉛筆畫出自己想要的鼻子、嘴巴形狀，然后用小刻刀一點一點慢慢刻畫。雖然小布的眼睛已經很大了，但也有改妝師會把原本大大的圓眼睛刻成更嫵媚或天真的形狀。一個改娃師的技術好壞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刻娃”的水準上。大師級的改娃師不僅讓娃娃五官變得更有個性，還讓娃娃的表情更豐富，甚至擁有了自己的氣質和靈魂。有的娃娃表情被改成微笑，有的在流淚，有的嘟嘴生氣，有的眼神憂傷。這些工業定制的產品因為改娃師的刻刀而變得各有特色和個性。

孫敬垚說：“娃娃的個性也代表了玩家的個性。或許正是因為可以改妝，讓娃娃擁有獨一無二的面孔，這款娃娃才擁有了這么多玩家。”

每當要開始練習改娃的時候，孫敬垚就會擺滿一堆工具：人化妝時的假睫毛、眼影、腮紅、唇彩，粉彩、彩鉛和調和液、消光漆、稀釋液等等專業顏料，還有刻刀、打磨棒這類改變面容的工具。為了找到色感和光澤度最好的粉彩，孫敬垚幾乎試遍了所有的高檔粉彩，最終選定了一套市價超過3000元的粉彩。她覺得，每次改娃就像是一個創造生命的過程。改妝需要化妝技巧，更需要細心和創意。孫敬垚的改娃處女作足足花了兩個多月，固定妝容之前，她突發奇想，在小布娃娃的臉頰上加了幾個雀斑，這簡直稱得上是神來之筆：臉上的雀斑雖然讓小布看起來好像不那么完美，卻增加了它的萌度和親和力。

孫敬垚把處女作發到網上后，大獲好評，有些網友直接訂貨，要求改得和孫敬垚的小布一模一樣。

開始，只是當愛好玩玩的孫敬垚還有些猶豫，但看到了“娃娘”（玩改妝娃娃的女生）在貼吧上吐槽改妝費用高昂和改妝師的緊俏，她萌生了開一家網店的想法，而且定位很明確：走親民路線，以低廉的價格吸引更多人來“養”娃。“可以說，我是圈內第一個將小布娃娃改妝費降到800元以下，而且還承諾來回包郵的改妝師。”

這家小店開業一個星期后，第一位顧客“走進”了孫敬垚的店鋪，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給她寄來了娃娃。當時孫敬垚超級激動，又有點心慌，怕自己一個手抖，就把人家“閨女”毀容了。為了讓顧客放心，她還加了對方微信，從“養”娃娃的小竅門到生活小事的互相吐槽，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娃娃改好寄出去后，孫敬垚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兩天后，收到娃娃的顧客發來四個字的評語：超級喜歡！那一刻，孫敬垚幸福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定價500元左右的改妝費，也被顧客笑稱“白菜價”。她的用心和低價策略極為奏效，很多付不起天價改妝費的娃娘后來都成為了孫敬垚的顧客。

娃圈內的大牌改娃師因為名氣大、技術好而門庭若市，妝位常常要排到半年之后。如今的孫敬垚已經進入一線改娃師的行列，店鋪的妝位已經排到了2017年4、5月份。充足的客源保證了孫敬垚每月有近3000元的收入，有時，課業不緊，自己再勤快些，也能月入萬元。

在孫敬垚看來，每個改娃師都有自己的特點和喜好。比如，有的人喜歡甜美系；有的人喜歡把娃娃改得成熟嫵媚：有的人喜歡走搞怪路線；有的人還喜歡把娃娃改得恐怖，充滿哥特風。孫敬垚改娃的風格偏向于甜美系。她的客戶除了學生黨，也有不少是已為人母的80后“娃媽”。有人會要求給娃娃加上雀斑，有人會要求給娃娃割雙眼皮，有人喜歡給娃娃改出虎牙。經過改妝的娃娃并不是一味變美，她們甚至有了一些小的缺點、瑕疵，卻也因為這樣而看起來俏皮可愛。

娃圈內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有名的改妝師都不輕易透露改妝技巧，大約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但孫敬垚沒有這些顧忌，凡是有人向她討教改妝技巧，她都是掏心掏肺地有問必答。

隨著孫敬垚在娃圈內的名氣漸響，最近，有家娃娃家具制造公司在和她商量定制小布娃娃家具的事宜，卻被她一口回絕了。孫敬垚有自己的目標，未來幾年，等到條件成熟，她要在一線城市成立連鎖DIY手工教室，提供專業改妝工具，以一對一指導的形式，傳授玩家基本改妝技法和娃衣、娃屋的制作方法，讓更多“娃娘”專業玩娃。

“我希望小店能保持獨立，未來在籌得資金后，創建自己的娃娃公司，生產自主品牌的娃娃和娃屋。”孫敬垚說，她甚至將品牌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鹿鹿”，這也是她的乳名。

摘自《風流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