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狗，萬物自有價值序列

戴志勇

幾天前，南京一位父親將咬了自己兩歲孩子的小狗摔死了。警察到后，這位父親與原本就認識的狗主人達成了和解，相互不要求對方的賠償，童先生又主動提出再買一條狗賠給對方。有人將相關視頻傳上網(wǎng)后，摔狗男子的手機等個人信息被人肉搜索出來，他每天收到很多謾罵信息，餐館開不下去，甚至另一個15歲孩子也受到威脅。孩子的母親不堪忍受，割腕自殺未遂被送到醫(yī)院后說：“不是說人不如狗嗎？那我就來抵命，求大家不要再威脅我的孩子了。”

坊間，愛狗與愛人，似乎成了對立的兩極。這其中其實隱藏著至少有四個維度，辨析清楚后，對立的情緒，也許就能減少一些。

其一是對錯的問題。謾罵這位摔狗男士的人中，很大一部分不是直接謾罵摔狗行為本身的對錯，而是認為家長本身沒有監(jiān)管好自己兩歲的小孩。小孩不懂事，可能撩了小狗，小狗也不懂事，被撩后咬傷了小孩，小孩與小狗，都談不上誰該負有責任。既然如此，這位男士就不該殺掉一條生命，哪怕它是一條狗，而是應該找狗主人理論，要求狗主人賠償。

摔狗男士并非沒有理由，狗主人先是答應負責，后來又認為自己無責，要家長報警。這樣，就從柔軟的人情走向了堅硬的法理。警察如何處理不可預期，既然狗主人自認無責，面對幼子被咬，這位父親一怒之下摔死小狗，事實上是消除了下一次幼子被咬的可能性。

有人說，那你監(jiān)管好小孩不行嗎？的確如此。這次也有親戚在看管著小孩，但她的監(jiān)管并沒有做到隨時將眼睛放在小孩身上。做到每一秒都監(jiān)管到位，這是一個基本不可能達到的要求。小狗可能本來溫順，但也很難保證它不會突然咬人。就像部分小區(qū)養(yǎng)狗人士認為自家狗絕對不會傷人，但擦身而過的鄰居可能也會膽戰(zhàn)心驚一樣。更符合情理的方式，或許是各退一步，家長承擔自己的那份監(jiān)管責任，狗主人意識到門口可能有幼童玩耍，與家長協(xié)商解決，并更嚴格地栓好狗，杜絕下一次再發(fā)生類似事故的可能。

其二是狗權與人權的問題。一言以蔽之，每個人都有養(yǎng)狗愛狗、把狗叫“乖兒子乖女兒”的權利，同樣的，每個人也都有不被大狗小狗驚嚇乃至咬傷的權利。只要養(yǎng)狗人嚴格遵守了養(yǎng)狗的規(guī)范，拴好狗繩，做好防疫，處理好寵物狗在公共場合的大小便，盡可以享受狗狗帶來的快樂時光。

其三愛的根源與次第問題。網(wǎng)絡上對小狗的不忍之心，本來是一種仁心的表現(xiàn)。尤其是，小狗不是自己養(yǎng)的，更顯純粹、無功利。但是，一旦這種對小狗的不忍，發(fā)展為對摔狗家長兒子的威脅，就徹底走向了自己的反面。仁者，人也，親親為大。仁心首先是植根于親子之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直擴展到動物、植物，甚至對無生命也有一種不隨意浪費、物盡其用的愛惜之心。這就是宋儒張載所說的“民胞物與”的精神。過猶不及，摔死小狗是“過”，理應承擔相應的責任，如果對狗的愛，反過來發(fā)展成一種對人的傷害甚至逼得人自殺，無疑更是一種“過”。躲在網(wǎng)絡背后的謾罵者，又該如何承擔責任呢？

這就是本文想談的第四個問題，網(wǎng)絡暴力。網(wǎng)絡的匿名性，對發(fā)表言論的人的要求，其實是更高了。脫離說理，謾罵攻擊，首先損害的是自己的良善人性。

剖析事件，各自承擔各自的責任。萬物一體，但萬物自有價值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