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學校的食堂

王二麻子

大學于我，最好的美事唯有吃飯。倒也不是家里媽媽燒的菜比不上食堂，而是食堂勝在品類繁多。我每天為了挑選三餐而苦惱，這也恰恰是一種幸福。

在我上大學前，食堂已經被兒女都上了大學天天閑著跳廣場舞的姑姑們妖魔化，據說不是湯面飄著蚊子，就是飯里夾著蒼蠅。我媽深受影響，臨行前扯著我的袖子淚光閃閃千叮萬囑我不能挑食，再難吃的飯菜也要咽下，營養跟不上就買只雞送到校門口的小餐館托老板燉一下。

我站在歡迎新生的紅色大橫幅下，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笑得蘋果肌僵硬。

初入食堂，內心對于傳言所說還是有些忐忑，捏著卡朝打飯的窗口走去，心里原本想著西紅柿炒雞蛋的最低標準，卻遠遠地就被五顏六色的菜閃花了眼。

食堂流水線作業，一盆舀完緊跟著又上來熱氣騰騰一大盆，看起來滿當當特別有飽腹感。哪怕在飯店、快餐店，也沒見過這么多的菜啊！我和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一樣，端著飯對面前琳瑯滿目的菜品無從下手，最后還是點了番茄雞蛋。

試想一下每天都可以吃不同的菜，川菜和粵菜只隔一個窗口，清真寺的拉面，土家族的燒餅，天南海北都來一遍，沒有我媽克制飲食，生活似神仙也！

我吃得滿臉都是痘……期末考試的時候，往往晚上一碗牛肉面下肚，自習前還帶份雞蛋灌餅。等到雙十一哪有手可剁，我的生活費大半獻給了食堂。

雖說我夸贊食堂飯菜的美味，但是食堂確實也有通病：肉很少。掌勺阿姨們都身懷一項絕技：鐵勺溜肉。顧名思義，總能巧妙避開大塊肉，舀給你素菜。不過肉全是五花肉，三瘦七肥，熬得油像清水一樣漂在醬油上，也激不起食欲。

縱然這樣，我還是癡迷于食堂，準時報到，餐餐不落。

家里開飯館的室友對我如此低的評判美食的標準嗤之以鼻，她覺得食堂的飯難吃透頂，但是看我如此喜愛，礙于情面不好表達其真實想法，于是一有時間就吃外賣麻辣燙，兩個月后臉上的痘長得比我的還大。

我媽也始終不相信食堂。寒假回家時，我媽撫摸著我的臉：“可憐我的兒，在學校沒吃飽，下巴瘦得跟錐子似的。”聽得我高興地迫不及待拉著我媽去上秤——重了四斤。我瞪著我媽，她默然，半晌喃喃自語：餓得都水腫了。

當然，食堂被夸上天也沒有外賣好吃。我對食堂的熱愛，很大一個原因是餓得快。早上三四節課，肚子就會演奏《歡樂頌》。

周一第三、四、五節憲法課。有天實在忍不住，我就拿著筆戳戳學委的小蠻腰。學委一心向學正抄筆記，三兩下忍不住給撓得笑出豬叫。看老師認真講課，她送我個白眼，甩來一包豬肉脯。

撕開包裝袋，那叫一個香啊。坐在第一排最大的缺點就是離老師太近，方圓幾米的空氣中霎時充斥蜜甜與肉香。我眼睜睜看著老師走到我身邊，吸了吸鼻子，眼光掃過來。

十二年的應試教育讓我條件反射猛地一把將豬肉脯塞進嘴里，隨后抬頭瞪著無辜的大眼睛與老師對視。

“咕嚕。”是老師的口水。

我記得在軍訓期間食堂送來的一桶綠豆湯，也記得今年元旦回不了家食堂的湯圓免費吃。在食堂工作的員工大多是和我的父母一樣的年紀，在酷暑或是寒天早起為我們煮粥。這些善意如春風細雨，足以抵消肉肥菜貴的缺點。

現在我腦子里只想給食堂寫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話：

我愛這學校的食堂，愛得深沉。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