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七事變”標志著日本帝國主義全面侵華的開始,也是中國全面抗戰御侮的起點。面對日本此次的侵略行為,國民政府確立了“應戰而不求戰”方針,并采取了一系列的應對措施,直至被迫對日全面作戰。“應戰而不求戰”反映了國民政府在“七·七事變”后至“八·一三事變”前這一歷史時期內和與戰搖擺不定的矛盾狀態。
關鍵詞:七·七事變;國民政府;應戰而不求戰;方針
中圖分類號:K2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CN61-1487-(2018)04-0034-03
“七·七事變”后,面對日方的侵略,南京國民政府立即采取緊急應對措施。蔣介石發表廬山談話后,國民政府明確提出了“應戰而不求戰”的方針。隨著日軍挑起“八·一三事變”,南京國民政府又被迫對日全面作戰。“應戰而不求戰”方針應是在“七·七事變”后至“八·一三事變”前,南京國民政府對日和與戰搖擺不定的集中體現。本文旨在對國民政府應對“七·七事變”的基本策略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探討這一方針的基本內涵。
一、“應戰而不求戰”方針的提出
自“九·一八事變”起,日本帝國主義對華侵略日益加深。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遭到破壞,國民政府的統治地位逐漸受到威脅。1936年7月召開的國民黨五屆二中全會上,蔣介石對抗敵的最后底線作進一步解釋:“中央對外交所抱的最低限度,就是保持領土主權的完整。”“假如有人強迫我們簽訂承認偽國等損害領土主權的時候,就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后犧牲的時候”。[1]5185日本的侵略行徑似乎已為國民政府所不能容忍。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一方面促成國共之間的合作,使蔣介石一味堅持的“剿共”戰爭至此停了下來,另一方面也使國民政府不得不重新估量國內民眾抗敵御侮的情緒。1937年2月召開的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在對日問題上表示,如果超過了限度,亦只有出于抗戰之一途。“這是國民黨第一次提出抗戰,比二中全會的‘犧牲未到最后關頭,亦不輕言犧牲是進了一步。”[2]170總的來看,國民政府對于日本的侵略已經有了要不要應戰的考慮。
“七·七事變”后,7月17日蔣介石在第一期廬山談話會上發表演講。他強調了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并表示:“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鐘,我們還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由和平的方法,求得盧事的解決”。[3]3但是中國的立場有最低限度的條件。總之,“我們希望和平,而不求茍安;準備應戰,而決不求戰。”[3]3蔣介石在這次談話中態度鮮明地指出為捍衛領土主權不惜應戰的立場,但也表明國民政府決心應戰而不求戰的態度。
二、“應戰而不求戰”方針的運用
廬山談話后,國民政府繼續督促冀察當局作應戰準備。7月22日,蔣介石聽聞據守盧溝橋的38師撤退,致電宋哲元:“務望刻刻嚴防,步步留神,勿為所算”。[4]1134參謀次長熊斌奉蔣之命會見宋哲元,告之千萬不要為日軍所迷惑,必須堅持抗戰信念。19日,宋哲元私自與日方簽訂協議,并未向中央報告。23日蔣介石給宋哲元去電:“中央對此次事件,自始即愿與兄同負責任。戰則全戰,和則全和,而在不損害領土主權范圍之內,自無定須求戰,不愿言和之理”。[4]1115蔣介石對此事并未深究,表達了對宋哲元的尊重與理解,冀察當局才體會到中央的堅定政策,下定抗戰決心。平津陷落后,國民政府又鼓勵冀察當局堅持抗戰,并給予資助。29日蔣介石致電宋哲元等“平津得失不足為慮,戰爭勝敗,全在最后努力,務望兄等鼓勵全軍,再接再厲,期達殲滅倭寇目的。雪恥圖強,完成使命,此其時也。茲特先匯伙食洋五十萬元,以資接濟,已令軍政部照發”。[3]235南京國民政府反復提醒冀察當局勿為日方所欺騙,同時也對其與日方的暗中交涉采取寬容的態度,這對爭取冀察當局與中央一致抗日提供了重要保證。
中日圍繞盧溝橋事變的交涉一直未停,但面對日本全面侵華戰爭的臨近,中國政府力求通過中央級的交涉和平解決。7月19日,何應欽會見日本駐華武官,面對日方強橫無理的態度,何應欽予以駁斥:“中國軍隊之移動,全系出于自衛……事態之擴大與否,在日方,不在中國”,[4]1132明確表示了中央政府對此事件的嚴正立場。20日,日使館代辦與王寵惠外長討論華北事件。王寵惠指出:“中國政府并無取消任何地方協定之意,惟規定任何協定之簽訂,須先得中央政府之核準;中國政府不獨無引起戰事之意想,且愿在不擴大及純粹地方之原則下,找尋和平解決之途徑”。[4]1133這表明了中國政府希望和平解決事變的誠意,避免中日爆發大戰。27日,日軍開始進攻廊坊。當日國民政府外交部發表聲明:“日方對于我方歷次和平表示及提議,不獨不予接受,且大舉增兵集中平津……兩旬以來,我方盡和平最大之努力,嗣后一切事態之責任,自應完全由日方負之”。[3]258國民政府一再重申和平解決事變,日方對此置若罔聞,不僅反誣事變責任在于中方,拒絕與中央政府處理事變,而且還蓄意擴大事態,增兵華北。
國民政府也積極開展多元外交,希望依靠國際社會的壓力制止日本的侵略。7月中旬開始,蔣介石與各國駐華大使洽談,探尋有關各國斡旋中日糾紛之意向。21日,蔣會見英駐華大使許閣森,望英國調解盧溝橋事件。英方僅表示停止原計劃進行的英日談判。25日,蔣接見自北平回京的美國駐華大使詹森,希望“美國以九國公約之發起國”,“警告日本,預阻其再向中國提出任何要求。否則局勢危機,戰禍必不能免”。[3]350廊坊事件發生后,27日蔣介石分別接見德、意、法三國駐華大使,探尋各國對日本侵華的態度與意見,希望國際間主持公道,但均得不到實質回應。
三、“應戰而不求戰”方針的內涵分析
單從語意來看,“應戰而不求戰”的基點是強調應戰,將應戰放在基礎的位置;同時,又明確了應戰的限度,應戰實為不得已而為之,并非主動求戰。蔣介石在演講中就表示:“萬一到了無可避免的最后關頭,我們當然只有犧牲,只有抗戰!但我們的態度只是應戰,而不是求戰;應戰,是應付最后關頭,必不得已的辦法”。[3]3但應戰與不求戰是相互聯系的,應戰是基礎,是應付形勢變化的最后辦法;不求戰才是目的,以應戰來實現不求戰。
這只是一種最直觀的判斷,基于當時復雜的歷史背景,尤其是在“七·七事變”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事件后。“七·七事變”次日,蔣介石即指示宋哲元:“宛平城應固守勿退,并須全體動員,以備事態擴大”。[4]1114同時,電令南京軍事委員會準備增援華北,以防事態擴大。10日,蔣介石電宋哲元指示其“從速構筑預定之國防工事”“可以不喪主權之原則與之交涉”。[4]1120 12日,當蔣得知日本關東軍已達天津,且日全國政黨與產業界宣言擁護內閣決議,他認為戰事必擴大,遂令國軍在永定河與滄保線持久作戰,并嚴令制止與日方的妥協行為。16日,國民政府照會九國公約簽字國(除日本外),日軍侵犯盧溝橋已違反九國公約、巴黎非戰公約及國際聯盟條約,請各國政府密切注意此行動。[4]1126
在日方日益緊逼的壓力下,蔣介石廬山談話的措辭空前激烈,但仍有些遲疑。他在17日日記中寫道:“倭寇使用不戰而屈之慣技暴露無余,我必以戰而不屈之決心侍之,或可制彼兇暴,消弭戰禍乎”。[5]98 22日,宋哲元密電何應欽,報告11日與日方達成的三條協議。23日,蔣介石召集軍政首腦討論此協定,并電復宋哲元稱:“所擬三條,倘兄已簽字,中央尚可同意,與兄共同負責,惟原文內容甚空,第二條之不駐軍(宛平縣城龍王廟),宜聲明為臨時辦法,或至某時間為止,并不可限定兵數。第三條之徹底取締抗日團體,必以由我自動處理,不以彼方任意要求為限”。[4]1135之前,蔣介石一再去電要求宋哲元不得擅自妥協、堅持抗戰,面對日本施加的壓力又公開發表強硬聲明,而此時態度卻明顯轉弱。7月底,日軍準備就緒,開始全面進攻平津地區。27日,蔣介石嚴令宋哲元“各部加深壕溝,固守勿退,中央必星夜兼程全力增援”。[4]1139 28、30日,北平、天津相繼淪陷。此時,國民政府認識到中日全面大戰不可避免,除抗戰外別無選擇。
“七·七事變”之后不久,蔣對日本侵略行為的認識是模糊的。其8日日記云:“倭寇已在盧溝橋挑釁矣,彼將乘我準備未完之時,使我屈服乎?或故與宋哲元為難,使華北獨立乎?”“倭已挑戰,決心應戰,此其時乎?”[4]1115蔣對日方一系列的挑釁事件似乎見慣不怪,出于全局考慮“決定中央軍北調且進入河北,更多的是讓各方面認識到南京政府不會在軍事上作出讓步的決心,尤其是希望能夠阻遏日軍進一步擴大軍事行動”。[6]18但南京方面想與日方交涉,并希望西方國家居中調停,以促成事件局部解決。7月底平津地區迅速淪陷后,國民政府對日態度徹底轉向,最終走向抗戰。27日,蔣日記曰:“倭寇既正攻北平,則大戰不能免。”“預備應戰與決戰之責任,愿由一身負之”。[5]9930日日記:“平津既陷,人民荼毒至此,雖欲不戰,亦不可得,否則國內必起分崩之禍。與其國內分崩,不如抗倭作戰”。[5]9931日,蔣介石發表《告抗戰全軍將士第一書》,勉勵全軍將士驅逐日寇、復興民族。國民政府對日態度的多次反復,表明其想要和平解決事變而不得,想應戰但缺乏信心的種種矛盾。
自“九·一八事變”以來,國民政府的妥協退讓并未阻止日本的侵略行為,反而擠壓了國民政府對日方針的回旋余地,終使其只能選擇以武力求生存。“七·七事變”后,國民政府對日本的侵略行為不愿輕易妥協,對中日和平談判也不愿輕易放棄,處于妥協與應戰舉棋不定的矛盾狀態。當中日和平交涉尚未完全破裂之時,“應戰”主要是為防止事態擴大的必要準備,向日方顯示抵抗的決心,“不求戰”才是目的。隨著7月底平津地區陷落,國民政府認識到中日交涉不能解決問題,全面沖突的爆發不可避免。此時“應戰”雖強調以武力抵御侵略,但信心仍不足,希望以“不求戰”盡量避免中日沖突爆發的速度,限制沖突的規模。“八·一三事變”后,國民政府被迫進行全面對日作戰。“應戰而不求戰”方針,是“七·七事變”后至“八·一三事變”前這一特殊歷史時期,國民政府和與戰搖擺不定這一矛盾心理的集中體現。
參考文獻:
[1]韓克信,姜克夫.中華民國史大事記(第七卷)[M].北京:中華書局,2011.
[2]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1冊)[M].北京: 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 1991.
[3]秦孝儀.盧溝橋事變史料(上冊)[M]//革命文獻第106輯.臺北:中央文物供應社,1986.
[4]秦孝儀.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四(上冊)[M].臺北:財團法人中正文教基金會,2003.
[5]楊天石.找尋真實的蔣介石:蔣介石日記解讀1[M].重慶:重慶出版社,2015.
[6]吳景平,曹振威.中華民國史第九卷(1937——1951)[M].北京:中華書局,2011.
作者簡介:趙健(1989—),男,安徽壽縣人,單位為西北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責任編輯: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