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編，讀寫互促

雷其坤

寫作《假如我與心中的英雄生活一天》這類高考作文題須用故事新編的方式，寫作其他類型的記敘文，故事新編也是不錯的選擇。所謂故事新編，就是根據廣為人知的典型形象、故事情節，充分發揮想象，進行合理演繹和生發，借舊瓶裝新酒，以巧妙反映現實生活。“提倡寫作教學與閱讀教學的結合，實現相互促進。”（《北京市中小學語文學科教學改進意見》）故事新編正是讀寫結合的好形式。

故事新編的范式多種多樣，可以根據需要靈活運用。

一、改寫出新與續寫生發

1.改寫出新

對原有的故事進行改寫，在表現主體、敘述視角等方面有較大改變。

《韓非子·和氏》記載的“和氏璧”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

楚人卞和，得璞于楚山中，奉而獻之于厲王。厲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而刖其左足。及厲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獻諸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或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視為石，忠貞之士而視為誑。”王乃使玉人理其璞，果得寶玉也，遂命名為“和氏璧”。

宗利華《獻玉》一文，利用《韓非子·和氏》中記載的“和氏璧”的故事情節，從玉石的獨特視角，來敘述卞和向楚厲王、武王、文王獻玉的遭遇，來審視人們的行為。卞和發現玉璞時，眼睛放光，手舞足蹈，歡呼雀躍，像個孩子。卞和將玉璞獻給楚厲王，“他端詳我的樣子非常外行”。幸好，他并不武斷，命人叫來玉師。玉師是個小人，他瞧出了“我”的價值，卻說“我”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這句謊言讓卞和失去了左腳和做人的尊嚴。卞和“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了”，待厲王死后，武王繼位，卞和高興地帶“我”去見武王。“武王打量我的目光根本就不屑一顧”，讓滿懷激情的“我”心灰意冷。武王又叫來那個玉師。卞和失去了右腳，爬著回家。艱難而沉寂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有點可憐他”。有一天，卞和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成敗在此一舉。“我”突然為他感到悲哀。他把“我”帶到了山林，捧著“我”放聲大哭。他太委屈了，是應該發泄一下。而哭聲引來了楚文王。卞和用心良苦，他知道楚文王要來打獵。“我卻突然有點瞧不起卞和了”。楚文王多了一個心眼，找來另一個玉師。那玉師一見“我”就驚呼這是無價之寶啊！“我”很快被雕琢，熠熠發光，看見“我”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而卞和見到“我”，卻酣暢淋漓地哭了。卞和成功了，“我”想問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分別時，“我”看見卞和的褲管下端被風吹動，“那一刻，我也想哭”。這種獨特的敘述視角增加了卞和的悲劇色彩，使作品產生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2.續寫生發

承接原有故事情節，演繹出新的故事情節，從而表現新的主旨。

天語《龜兔賽跑新編》，寫龜兔賽跑之后，獲勝的烏龜成了明星，受到動物界的追捧。不服氣的兔子向烏龜挑戰。在第二次賽跑中以絕對優勢獲勝的兔子又成了明星。一場大雨之后，烏龜又向兔子挑戰。第三次賽跑，兔子輕快地向前跑，不時向觀眾揮爪示意，儼然穩操勝券。跑到小河邊，兔子傻眼了：小橋被暴漲的河水沖跨了，要到達河對岸的終點必須繞很遠的路。烏龜爬到水邊，撲通一聲跳進水里，向著終點游去。當兔子氣喘吁吁地跑到終點時，烏龜正在接受百靈鳥的現場采訪。兔子和烏龜經過多次較量，清醒的認識到：他們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何必非要爭個高下？一天，兔子和烏龜在《森林快報》上發表了一個聯合聲明：他們要在動物體育節上舉行表演賽。這引起動物界的極大關注。清脆的發令槍聲一響，只見兔子背起烏龜向前跑去。不一會來到了小河邊，烏龜從兔子背上躍入河中，兔子小心翼翼地站到烏龜背上。烏龜奮力地往前劃去，很快就到了河對岸。烏龜和兔子面露微笑，同時到達終點。終點裁判莊嚴宣告：兔子和烏龜共同創造了最好的成績，創造了前所未有的雙贏局面。故事波瀾起伏，引人入勝，文章生動有趣，主旨鮮明。

二、組合新編與嫁接出新

1.組合新編

將不同的人物或故事組合起來編寫出全新的故事，反映世態、現實。

佳作《誰是打虎英雄》利用《水滸傳》的情節與人物形象而推陳出新。梁山泊的聚義廳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108位好漢都齊聚在這里評選打虎英雄，誰評上了就可以坐上梁山泊的第二把交椅。宋江主持會議，讓入圍的武松、李逵、李忠分別陳述自己的優勢。武松說自己在景陽岡上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神勇無敵。宋江說，那是情勢所逼，你喝酒貪杯險些誤了身家性命。李逵說自己曾砍死四只老虎，絕了那里的虎患，可算為民造福。宋江說，那是因為老虎吃了你老母，你濫殺小虎破壞了當地的生態平衡。宋江見李忠臉紅囁嚅，趕緊打圓場：“李忠兄弟，人送綽號打虎將，不僅如此，他還公開發表了多篇有關打虎的論文，引起了很好的反響。我看這稱號不如授予李忠吧！”眾人發出一陣噓聲。突然，有人大叫：“大蟲來啦，快跑呀！”眾人紛紛躲避，武松、李逵大叫：“虎在哪里？”人們驚魂甫定，才知道是有人開玩笑。這時，人們發現打虎將李忠早已不知去向。作者熟悉原著，發揮想象，大膽創造，尖銳針砭當今社會職稱評定的弊端，意味深長。

2.嫁接出新

將不同的故事嫁接到一起編寫成文，反映社會現實。

劉俊鋒《長城是怎樣倒塌的》，作者將秦始皇派蒙恬修筑長城的歷史事實與孟姜女哭長城的民間傳說糅合起來進行新編。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后，派將軍蒙恬前往北方邊境負責修筑長城;數月之后又派丞相李斯前往檢查工程質量。李斯發現將帥侵吞工程款而長城成為豆腐渣工程。李斯接受了蒙田“修好了長城，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飯碗”“狡兔死，走狗烹”等說詞和千兩黃金的賄賂，回朝廷報告工程進展順利。不料，沒過多久，孟姜女聽說丈夫死在建筑工地，就在長城邊上放聲大哭，長城承受不了那大嗓門所發出的高頻聲波而轟然倒塌。文章借古事而諷現實，針砭行賄受賄而催生“豆腐渣”工程的不良現象，荒誕而顯真相，諷刺入木三分。

三、順向推演與逆向生發

1.順向推演

順著原來故事情節的發展推演下去，編寫出新的故事，反映新的主題。

阿山《東郭先生再遇狼》，寫東郭先生提著書袋途經中山沖時，忽然傳來幾聲槍響，一條受傷的狼一顛一顛地跑來向他求救。東郭先生不理睬它，手握住口袋中的一把水果刀。狼流淚跪地苦苦哀求。東郭先生讓狼鉆進口袋。騙走獵人之后，東郭先生拿出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問口袋中的狼臨終之前有什么要求。狼長嘆了一口氣，要他為狼做一篇祭文，說狼快被人類斬盡殺絕了。狼是有些兇殘，但也對人類有利呀，狼皮可制衣，狼毫可作筆，狼還能維持生態平衡。假如人類把所有動物都滅了，難道不孤獨么？東郭先生又動了惻隱之心，打開口袋，讓狼逃生。狼感激不已，磕頭謝恩。狼一顛一顛地走遠了，東郭先生還坐在石頭上癡癡地想：上次我救了一只狼，人們說我憐憫狼一樣的惡人，編成書廣為流傳，這次我再一次救了一只狼，人們又會怎樣說我呢？“東郭先生與狼”的寓言故事大家耳熟能詳。作者故事新編，表現保護動物、維持生態平衡的主題，具有現實意義。

2.逆向生發

新編的故事從原有故事相反方向生發，推陳出新。

朱書言同學《傷仲永新編》，寫5歲的方仲永穿越到了21世紀的長安，他穿古裝，說古語，引起人們的關注。有人指著道旁的老槐樹問仲永能否以其為題吟詩一首，方仲永朗聲回答：“晚輩不才，獻丑了。”接著便吟出一首詩來：“道旁有一槐，迎風獨自開。問其何時有？前朝孔圣栽。”圍觀群眾嘖嘖稱奇。一時間，各大媒體上方仲永穿越的消息鋪天蓋地。很快，仲永有了經紀人。仲永整日忙于采訪、代言、拍廣告，賺了不少錢。有人警醒，告誡大家：在《傷仲永》里，方仲永不正是因為整日走街串巷展露才華，沒有時間讀書，才最終淪落平庸的嗎？一聽此言，大家都覺得有理，便把方仲永送進了最好的學校接受教育。神童就是神童，他學習成績優異，各門功課都是第一。閑暇時研讀四書五經，名著經典，連享譽全國的國學大師也敬他三分。偶爾上電視，做訪談，才華橫溢，贏得一片贊譽。仲永為人謙虛，稱自己將來一定不負眾望，為國爭光。仲永在高考中取得了令人驚嘆的優異成績，語文竟然也考了滿分。當眾人猜測仲永會去北大還是清華時，他卻飛向了國外的一所名牌大學。這個消息轟動了全國，有的人很失望，也有人說，仲永說過要為國爭光，一定還會回來的。然而，再也沒有人在中國見到仲永，聽說他已獲綠卡，變了國籍。方仲永又只存在于《傷仲永》里了。作者故事新編以表現新的主旨：勤奮學習、成績優異的學子出國留學，一去不復返，人才就這樣流失了。文章生動有趣而發人深思。

四、同向強化與多向延伸

1.同向強化

故事新編從同一方向反復強化，以突出主旨。

凌鼎年《曹沖稱象之后》，寫電視臺記者聽到曹沖稱象之事，為了收視率而大肆炒作，曹沖一夜之間成為耀眼明星。各路商家為了推銷產品找曹沖拍“聰明液”“益智丸”“補腦丹”等虛假廣告;出版商為了利益要雇槍手為曹沖出版《我的成長之道》;自由撰稿人趕來采訪，要為曹沖寫人物專訪，或寫報告文學。曹沖不勝其煩，悄悄躲到了外婆家，而另一家電視臺的人又找上門來，說要拍一部《神童曹沖》的專題片。曹沖苦不堪言，說寧可做傻子，也不要當神童。文章從同一方向再三強化，淋漓盡致地針砭了人們為利益驅動而大肆炒作的不良社會風氣，生動有趣而又耐人尋味。

2.多向延伸

故事新編從不同方向延伸，表現不同做法、結局，反映人間世相。

陳宏劍《鐵杵磨針后記》，寫一位無名氏老太太拿出鐵杵來在門前的磨石上仔細地磨，要磨成一根針。一名學子由此深受啟發：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再難的事，只要肯下工夫就一定能成功，就這樣造就了一名偉大詩人。一個小販得知此事，心中暗喜：想必老太太老糊涂了，等我拿一根針去換她的大鐵杵，豈不是一樁好買賣？誰知老太太堅決不肯。一專家得知此事，大搖其頭，認為鐵杵并非做針所用之鐵，況且針鼻怎樣加工？如今已有做針的專用工具專用材料，何必如此？他拿出銀兩，讓老太太拿去買針。見老太太不理睬，嘆息而去：習慣勢力難以克服以至于此！一個宣傳干事見了，靈機一動：如此踏實肯干，多好的工作作風啊！于是請示領導，廣播稿新聞稿齊發，熱熱鬧鬧了好大一陣子。一位大企業家得知此事如獲至寶，與老太太反復商談，待針磨成后重金購買，然后大登廣告：純手工精制縫衣針，由著名的制針大師無名氏親自制作，選材精良，針體光亮飽滿，全球限量發售1枚，永不再版，針上微刻制作者簽名及限售1枚字樣，以資證明，真乃絕版傳世精品，定于某時公開拍賣，莫失良機。老太太鐵杵磨針之事猶如一面鏡子，不同的人都在這面鏡子里顯出本相。

【佳作展示】

飛翔的魚

王語彤

我是一尾游魚，受制于北冥之水。

那有名的鯤是我們之中的佼佼者。她身體修長，輕輕一擺尾便能引起水域中暗流涌動;她銀白的鱗片上浮動著細膩柔軟的紅光。最令人羨艷的是，她能化為一種叫做鵬的巨大的鳥，飛往南冥，這是何等的逍遙自在。

于是在一次六月風動之時，我奮力躍出水面，化為了一只世人名為晨風的小鳥，乘著鵬的九萬里長風，離開了困我多年的北冥。

然而我的力量不足以追隨鵬的高飛。因此當大鵬乘風南徙之時，我只能奮力地在世間振翅哀叫，背離了原來所追求的逍遙。我現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塵世間的小鳥，浮游流落天地間，舉翅卻難以回到洪波百尺的北冥。

我在清晨蒸起的氣息中看著朝菌舒展身軀，不久看著它們平靜地迎接死亡。它們總是會新生，因而不知晦朔也變得無關緊要，只要每一次都是滿懷希望的開始，周而復始的生命也別有光彩。而我孤苦伶仃，承受著追尋自由而招致的流離。與菌的生命相比，我的痛苦仿佛延續千年。

我在楚之南拜訪了長生的冥靈。我站在枝頭聽他喃喃自語，恍若隔世。他的一千年是一春秋，而他在無數個春春秋秋中不斷地目送世間萬物來來去去。“像你這樣變成小鳥而飛翔的魚，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他用萬古不變的聲音笑著對我說。他在楚南站了無盡的歲月，耐受不會消逝的孤獨。與他相比，我的失意又算什么呢？

我不再彷徨，而是決意享受難能可貴的飛翔的機會，因為畢竟我只是北冥的一條小魚。我在秋水盛起之時偷聽河伯與北海若相向而談，笑看鴟鳥以腐鼠為美;我在姑射之山拜會御氣而行的神人，在濠梁之上回憶為魚的快樂。我是逍遙自在的。即使我現在是有羽翼、凌風而飛的小鳥，但我終究是一條飛翔的魚，一條逍遙的魚。

我聽到世間有人鼓盆而歌，歌聲宛若天籟。

【點 評】 作者借用人們熟悉的莊子《逍遙游》中的物象以及莊周濠梁之辯、鼓盆而歌等故事而創作出新的故事，引人入勝而又耐人尋味。“我”追求自由，由小魚化為小鳥，卻因力量不足以追隨鵬的高飛而悲傷;看生命短暫的菌生生滅滅，見其光彩，拜訪長壽的冥靈，感其孤獨，于是解脫苦悶，決意享受飛翔的逍遙自在。不同的生命狀態各有其精彩，小鳥自有小鳥的逍遙自在，何必羨慕大鵬高飛遠徙？莊周也是肉眼凡胎，精神卻達自由境界。文章意蘊深厚，給人啟迪。